我輕輕嗯了一聲。

翁美玲受到的壓力誰也感受不到,她從一個高官太太一夜之間變得一無所有。所有的光環暗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別人的白眼和背後的指指點點。

從儉入奢易,由奢從儉難!這句話在她身上並沒有得到應驗。她從別墅搬回到老宅後,絲毫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違和感。反而心安理得一樣的活得非常自然。

我不得不佩服她的淡定,她身上所表現出來的氣質,像一道悠遠的遠山一樣,讓人看不到幽深。

“我想,明天去一趟物流公司。”我說:“我要找點事做了。”

“物流公司?”翁美玲驚異地問:“不是轉讓了麼?”

我搖搖頭說:“我沒轉讓,對不起,翁媽媽。”

她哦了一聲,眉頭蹙起來,掃我一眼說:“你呀,果然心機多。”

我嘿嘿地笑,翁美玲說出來的這句話,就是原來梁鬆反對梁三爺要收為孫子時說過的話。梁三爺不為所動,堅持要收我為孫子,這對於一貫以孝道示人的梁鬆,簡直就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障礙。

梁鬆從我被安排到他身邊為他開車開始,他與我的交流就限於比普通員工還差一截的境地。在梁鬆看來,我這個人就是個心機無比嚴重的人。我覬覦他們家的社會地位,委身做他們家的子孫,是懷著不可告人的目的的。

但不管梁鬆如何反對,梁三爺的堅持己見,以及翁美玲的無可不無可的態度,終究讓梁鬆不得不退一步,讓我登堂入室他們老梁家,成了一個頭頂著“梁梓陽”名字的新人。

“你現在不讀書了,難道就想著打一輩子工嗎?”翁美玲憂傷地問我。

“不,我雖然不在學校讀書,我還是要參加自考的。我一定要拿到文憑。”我拍著胸口說:“翁媽媽,你相信我,我不會讓你丟臉的。”

她淺淺一笑,撫著我的臉說:“就算你丟了我的臉,我還能生你氣嗎?我相信你,王者是什麼人哪?王者氣候,王者歸來嘛!”

她的手在我臉頰上滑動,如一塊絲綢般絲絲縷縷,令人感覺如沐春風般舒坦。我握著她的手,頓時猶如握著柔胰一般,心情蕩漾起來,不由伸出舌頭,在她手背上輕輕舔了一口。

她驚叫一聲收回去手,一張臉漲紅得嬌豔欲滴。

“你真香!翁媽媽!”我說,站起身,準備回自己房間去。

剛想走開,被她從背後一把抱住,將整個身子貼上來,喃喃地說:“我想哭!”

我站著沒動,我能體會她的心情。她現在就像被壓著一座大山一樣,她根本沒地方發泄,沒地方傾訴,隻能壓在心底,一個人承受來自生活的變幻。

“你想哭就哭!”我輕聲說,轉過身來,將她擁入懷裏,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親了一口:“哭出來,心裏會好受很多。”

她遲疑著,猶豫著,在沉默了一會後,突然哇地一聲哭出聲來。

翁美玲的這場哭,一直持續了十幾分鍾。她仿佛肝腸寸斷,她仿佛絕望無援,她像是把積聚在心底的所有情感,都在這一哭裏盡情傾瀉出來,以至於她收住哭的時候,感覺到了不好意思,淺淺地笑了一下,從我懷裏掙脫出去,跑到床上扯過被子,將自己牢牢蓋起來。

我的胸前衣服被她的淚水泅濕了一大片,這飽含著她的心酸與悲傷的眼淚讓我震顫不已。我走近床邊坐下,輕輕拍著她說:“翁媽媽,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翁美玲這次經受的打擊很嚴重,她不但失去了榮光,而且在物質上損失也是無比巨大。首先我們被銀行從別墅趕出來,可惡的是銀行居然還按市場價收取租金。銀行賬號被紀委全部凍結,就是我原來開的一輛寶馬車,也被紀委查封起來。

一句話,我們現在就是一無所有。如果不是梁三爺留下了這棟老宅,我和她就要流落街頭。

我流落街頭一點也不怕,我是從最底層出來的人。任何艱難困苦嚇不到我。退一萬步說話,我實在走投無路了,老家的爹媽還在等我歸來。

可是我現在不能離開她。她太需要我了,我從她的眼光裏看到了她的無助,她的淒苦,以及她無依無靠的難過。

我現在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我知道,隻要我離開她半步,她本來已經虛浮的心裏防線會轟然倒塌。

她甘於為了我的前途,故意將自己灌醉讓別人去侵犯,這種偉大的情感,我不能不視而不見。

我站在院子裏,看著滿天繁星,心情變得沉重起來。

突然,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我摸出來一看,頓時楞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