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老家,認他人做爹的人,除非是走投無路,或者是不要祖宗臉皮的人才幹得出來。一般人家,即便吃糠咽菜,也不願認他人做自己的爹。特別像梁三爺說的,連個姓也要改的事,基本就無立足之地。
可是我不認呢?
王者還是王者,不過已經是一無所有的王者了。
我激烈的思想鬥爭讓梁三爺感覺出來了,他拍拍我的肩說:“小翁打電話過來,想讓你再去一趟,順便帶點東西過去。”
我起身說:“好,我去。”
翁美玲叫我去,我當然願意去。上次匆匆忙忙跑了,沒來得及吃上一口她為我準備的麵條,心裏本來就帶著歉意,這次剛好去彌補一下,未嚐不是好事。
梁三爺送我出門的時候,喟然長歎說:“王者,不是三爺小心眼,如果你答應,算是積了陰德了。”
我不解地笑,問:“三爺,此言何意?”
梁三爺沉重答道:“鬆兒的事業正在鼎盛時期,如果家庭不睦,一定會影響他的前程。但如果你能答應,鬆兒就算有一千個理由,老子這裏也通不過。”
我突然就想起夏琳來,梁鬆身邊有女人,這是個不爭的事實。不但我知道,梁三爺也知道。要不,他不會隱隱晦晦說出這番話來。夏琳的出現,就是影響到梁鬆家庭的根基的人。梁鬆無子嗣,離婚再娶一個,生個後代傳宗接代,理所當然的事。就算梁三爺有天大的理由,也不好反駁和阻止。
可是梁三爺不會知道,梁鬆無子嗣,原因不在翁美玲身上,而恰恰在梁鬆自己身上。
當然,我知道這些,也是在聽翁美玲說過之後才知道的。
翁美玲照例帶我回家,這次她顯然知道了梁三爺跟我說了,因此她不再像上次那樣有點羞澀,一切落落大方,處處顯示出母愛的光輝出來。
比如她很自然地為我撩開蓋在眼睛上的頭發,以及很自然地偎著我身邊走路,甚至對所有與她打招呼的人都親切地微笑,介紹說我是她侄兒。
我吃著她為我煎的牛排,讚不絕口。
她一直坐在我對麵,笑吟吟地看著我。聽到我說話,神往地說:“你要喜歡吃,今後我天天做給你吃。”
我慌忙擺手說:“我還要給梁行長開車。”
翁美玲抿著嘴巴笑著說:“你在家裏,給他開什麼車?他再去找個司機就是了。”
我嘿嘿地笑,說:“我不開車,就失業了。失業了我就會餓死。”
“有我在,還會餓死你?”翁美玲笑眯眯地說:“你要死喜歡深圳,我就去深圳。你要喜歡我這裏,我們就買套大房子住。”
我知道她現在住的地方就轉給政府了,這是梁鬆做副市長分配給她家的住所。現在人調走了,房子當然要讓出來。畢竟這不是私產。
翁美玲的話讓我很惶恐,她似乎已經認定了我來做她的兒子。
我盡管千般不願意,此刻也不好直接挑明態度。不讓女人傷心是我秉持的信念,何況這件事就像梁三爺說的那樣,我是在挽救一個家庭!
我突然感覺自己很神聖,我居然成了救苦救難的菩薩一般。
吃完飯還沒離開桌子,翁美玲又端來了水果,執意要我吃一些,說是有助於消化。
我不好推辭,又吃了一些水果,直到再也咽不下去,我才仰靠在沙發上,看著忙綠的翁美玲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