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不是叛徒(2 / 2)

“你能詳細跟我們說說嗎?”小蟲似乎是在爭取廉立康的同意,但語氣中卻暗含著不容反駁的堅決。

“當然!而且我必須得說。這個事情關乎我爺爺的名譽,也關乎我們廉家的名譽。必須要跟你們說清楚。”廉立康再次陷入激動。

於是,就在廉立康家裏那個略顯淩亂的客廳裏,廉立康講述了他的爺爺廉承恩在半個多世紀前在江西發生的那段故事。

王道金的爺爺王勳和廉立康的爺爺廉承恩,都是江西當地繼承了祖上精湛技藝、頗有名望的白瓷匠人,各自有不少徒弟。而且雖然作為同行,但兩人私交甚篤,感情深厚,也經常在一起探討白瓷製作的藝術和工藝。可是,在那場不期而至的文化浩劫中,王勳和廉承恩都受到了嚴厲衝擊。期初,兩人都鐵板一塊,堅決不承認造反派扣在他們頭上的那些所謂“資產階級禦用狗腿子”“裏通外國”“不煉鋼鐵捏菩薩”等高帽子。

後來,看到了這股歪風短時期內不可能消散的事實後,善於變通的廉承恩便開始動起了腦筋,決定改變策略,與造反派耍起了滑頭,在表麵上承認自己的“錯誤”,表示願意“接受改造,悔過自新”。這才使廉承恩後來受到了相對較輕的批鬥。但是,因為造反派總感覺廉承恩沒有通過實際行動,與過往的“錯誤”徹底劃清界限,所以,也依然沒有完全放過他。

倒是向來耿直、堅強的王勳堅信自己傳承老祖宗的手藝,是沒有錯的。不但如此,他竟然在批鬥大會上“冒天下之大不韙”地表示,還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將這門手藝繼續傳給後人!這讓造反派感覺感覺到了莫大的羞辱。忍無可忍之下,隻能對王勳施以更加殘酷的折磨,來發泄他們對王勳的憤恨。

漸漸的,受盡了折磨,並且看不到生存希望的王勳,逐漸變得意誌消沉,思維混沌,最終有了輕生的可怕念頭。可就在這時,王勳意外地在被毀棄的磚窯中發現兩塊完整的、刻有自己祖先“王受”和廉承恩祖先“廉銘”名字的白瓷城磚。看著這兩塊可能是世上僅存的穿越600餘年而來的自己祖先的勞動結晶,王勳頓時感覺自己有責任想盡一切辦法,保住他們——哪怕是為此犧牲自己的生命。

於是,王勳讓家人偷偷與自己的好友廉承恩取得聯係。在冒著生命危險進行了一夜的長談後,二人決定:由廉承恩主動“揭發”王勳私藏古董元青花瓷瓶,以換取造反派對廉承恩的信任,並給予其自由。而在即將由此引來的造反派對王勳的更瘋狂的批鬥時,廉承恩借助造反派的“信任”和無暇顧及自己的時間空檔,偷偷帶走兩塊白瓷城磚,遠走高飛。

“老哥,你可想清楚了,我這一告發,你可就苦了啊!”廉承恩流著淚握著王勳的手,不忍地哭到。

“兄弟,不就是一死嘛!我早已經活夠了。可惜,兄弟你就得背負一輩子的罵名啊!委屈你了。”王勳對廉承恩所做的犧牲,同樣心中有數。

“不就是被罵嗎?我臉皮厚,無所謂。再說,我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一眯,任憑他們去罵吧。”一向珍視名節的廉承恩故意說得很輕鬆,然而他話鋒一轉,“老哥,答應兄弟,無論多麼難,咱一定忍住,好好活下去。要相信共產黨,她會給咱主持公道的!”

在最後一次互道珍重之後,二人匆匆離別。然後,事情就按照兩人的計劃如期發生了。造反派再次對王勳展開了空前殘忍的折磨。而這時,廉承恩則趁機挖開王勳家白瓷作坊的地麵,取走了兩塊白瓷城磚,當天就在當地不明真相,但心存正義感的樸素老百姓的唾棄聲中,慌不擇路地想辦法登上了北上南京的火車,並經過輾轉最後在南京附近當時比較偏僻的岱山定居。

而王勳,則最終沒能熬過那黑暗的日子,得知白瓷城磚被安全帶走後,也含笑斷然選擇自我了結,以示這種最慘烈的方式,最後一次表達了自己的不屈和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