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鳴急忙起來洗了一把臉,然後帶著陸虎六子跟陸萬林上山去老宅子,等到了地方一看,隻見自家老宅子前麵的空地上已經有不少人了,大部分應該都是王家的親屬,他早人群裏找了一會兒,並沒有看見鬱文的身影,猜測她恐怕已經回去了。
空氣中充滿了火藥味,地上鋪滿了火炮的紙屑,來替王奎送行的親友們看見陸鳴上來,都盯著他看,有些上了年紀的人還指指點點,似乎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
一走進院子,就看見七八個和尚圍著一個巨大的紅漆棺材席地坐在門口的空地上正在誦經,那嗡嗡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有一群蒼蠅蚊子在亂飛似的。而在院子的西北角還有一個樂隊,男男女女都穿著大紅大綠的服裝。
王梁看見陸鳴就迎了上來,遞給他幾支已經點燃的香,說道:“你去拜拜吧。”
陸鳴知道這是必不可少的儀式,結果香就朝著棺材走去,結果被王梁拉住了,說道:“在裏麵,人還沒有入棺呢。”
陸鳴一想到要直接麵對王奎的遺體,心中忍不住有點恐懼,不過還是硬著頭皮跟著王梁走進了堂屋。
隻見廳堂的正中央擺放著靈床,王奎的屍體頭裏腳外躺在那裏,身上蓋著十幾床被子,臉上遮著一張黃表紙,地上防著一個火盆,裏麵的炭火紅彤彤的。
陸鳴上次第一次見到王奎的時候,盡管看上去已經老態龍鍾了,可那身材卻依然高大,沒想到此刻麵前的屍體看上去隻剩下一半都不到,那身材就像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心裏麵頓時驚訝無比,心想,難道人死了都會縮成這個樣子?
經過了毛竹園和家裏兩次鬧鬼之後,陸鳴已經比以前更加迷信了,生怕王奎的亡靈把對爺爺的怨氣轉嫁到自己身上,急忙舉著香衝王奎的遺體拜了三拜,然後把香插在香爐裏,急忙退了出來。
“入棺--”隻聽一個人把聲調拖的長長的喊了一聲。
隨即就有六個身穿孝服的王家子弟抬著王奎的遺體慢慢走了出來,和尚們嘴裏不停地念經,不過都從地上站起來分列在棺材的左右。
而一旁的樂隊忽然就開始演奏起來,蓋住了和尚誦經的聲音,並且,演奏的音樂竟然是那種聽起來喜氣洋洋的民樂,沒有一點哀悼的意思,反倒是像在慶賀王奎的死亡似的。
“怎麼演奏這種音樂?”陸鳴一臉好奇地小聲問陸萬林。
陸萬林笑道:“王奎都快一百歲了,算是老喜喪,這是值得高興的事情,自然要演奏喜慶的音樂。
你看看那些送葬的婆娘,看見有一個哭的沒有?老喜喪是不準哭的,要是死的是王梁,那些婆娘此刻早就哭昏過去了……”
“起靈--”王奎裝進棺材之後,又聽見司儀又大喊一聲,幾個壯漢用人腿一般粗的竹杠抬起棺材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走出了院子。
陸鳴終於鬆了一口氣,一直以來,一想到王奎的屍體就停在自家的老宅子裏,心裏麵就像是壓著一塊石頭,現在,這塊石頭終於讓人抬出去了。
他抬頭看看老宅子的樓上,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心裏泛起一陣寒意,總覺得那四扇老式的木頭窗戶後麵有一雙窺視的眼睛。
心想,王奎在這棟老宅子裏就像活死人一般晃悠了幾十年,處處都留下了他的氣息,從他自身的願望來說,肯定不願意離開這裏,說不定已經暗中和爺爺那些馬子的陰魂難舍難分了呢。
現在肉身雖然已經抬走了,可陰魂早就隱藏在了這棟老宅子的各各角落,要想把這棟老宅子清理“幹淨”,顯然已經不可能了,嚴格說起來,這棟老宅子才是王奎真正的墳墓呢。
樂隊吹吹打打,送葬的隊伍一直來到了陸鳴上次見過的那座古老的小石橋,王梁在橋頭站住了,並沒有繼續跟著靈柩走過石橋。
陸鳴還以為王梁是在等自己,急忙走了過去,沒想到他說道:“就送到這吧,我們就不去了……”
陸鳴一陣驚訝,心想,做為兒子怎麼能不親自看著老子下葬呢,陸萬林似乎猜到了陸鳴的疑惑,笑道:“梅源村先民的墳塋都在石橋的那邊,所以,這座石橋就被當做了奈何橋,送葬送到這裏也就算到頭了,當然,想送過去也沒關係……”
陸鳴其實也不想跟著去墓地,笑道:“這都是你們自己編出來的吧?奈何橋可是陰陽的分界線,找你們這麼說,那誰還願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