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時,林小七忽然輕輕一笑,雙腳微移,向後退了兩步。而後更是雙手抱胸,抬頭觀月,一付意態悠閑的模樣,仿佛那淩空而來的一劍刺的根本就不是他!
鬱輕侯見他舉止怪異,心中隱覺不妥,卻又不知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差錯……月色照來,他眼角忽瞥見一旁的古無病臉色詭異,身上原本淡薄的魔氣不知什麼時候竟變成了一團幽藍色的妖氣!而這妖氣又漸漸彌漫,眼見著就朝自己撲襲而來……
鬱輕侯不由大駭,他自小修煉,見過無數妖物,此時見古無病身上的這團妖氣顏色華麗,更是有若實質,便知道遇上道行高深的妖物!隻是他心中仍是奇怪,妖本天生,這世上不僅僅是道、魔不相融,這妖、魔也不相融,這人剛才明明一身魔氣,為何一轉眼就化成了妖身?
驚駭也罷,詫異也罷,鬱輕侯起初雖是輕敵,但他並非愚笨之人,知道自己已經著了別人的道,此時唯有拚死一搏,方有一線生機!
但所謂道高一遲,魔高一丈,他此時醒悟過來,卻已是太晚!
古無病要的就是鬱輕侯的輕視和這一刹那的震驚!他口中忽一聲厲叱,那一團幽藍色的光華瞬即泛濫,將鬱輕侯團團圍起,隨即又化為萬千暗綠色的細藤,將鬱輕侯纏了個結實!這妖藤生有細刺,鬱輕侯想要掙紮時,便覺渾身刺疼,猶如萬蟻噬體,哪裏還能動上一動?
古無病最是嗜殺,此時暗算得手,臉上神色愈漸猙獰,右手一揚,將落在遠處的黑刺淩空召回。這黑刺飛回時的速度極快,及至古無病的手中時,猶有餘力。古無病一刺在手,便借著這餘勁順勢刺向鬱輕侯的心口!
林小七一旁見了,心中忽覺不妥!
依他本意,這鬱輕侯本是萬死有餘,決不足惜……布埠小鎮上,落齡子不過是心有惡意,還沒有實質性的舉動,就被他和古無病聯手暗算,除掉了這個可能的隱患!而此時,這鬱輕侯先存殺機,又是先動的手,就更沒有理由留他活口!但林小七仔細一想,又覺此人不可殺!此時殺了,自然是快意十分,但這廝畢竟是紅淚的師兄、七賢居的弟子,這一殺,自己這個七賢居未來的姑爺怕也是做不成了!
做不成七賢居的姑爺,林小七正是求之不得!但他卻知,即便不做,那也不是用這種方法。因為如此一來,有兩個弊端。一是由於這事來的突然,若是殺了這鬱輕侯,事後想要遮掩,但無奈破綻太多,實在難以隱瞞。到最後,自己唯有落得個逃亡的下場!七賢居乃天下煉器第一宗,門中高人無數,這天下雖大,得罪了他們的人怕真是無處可逃!自己本是廢人,逃不逃的也無所謂了,但古無病這一刺下去後,他又往哪裏逃呢?
第二個原因卻是為了紅淚,林小七雖是浪蕩不羈,但卻是個重感情的人。他和紅淚總算是相識一場,知道這丫頭的遭遇本就離奇、淒苦,此時真要殺了鬱輕侯,起因也正是因為一個‘愛’字!若此,這丫頭必定覺得自己是災禍的源頭,心中怕是愈加的難過了!
林小七一念及此,卻是一咬牙,叫道:“小胡,饒這廝一命吧!”
古無病不由詫異,剛想回頭問時,卻見花園的牆頭忽掠起一道極為奪目的光華!
夜色中,這光華淡綠若水,如波浪般襲卷而來!林小七抬眼望去,才又發覺,這淡綠卻又奪目的光華分明就是一道水幕!而在這水幕之上,一個綠衣女子踏浪而來,她衣帶飄飄,仿若仙子,但仔細瞧時,那眉眼間怒火燃燒,風韻猶存的俏臉上滿是煞氣!
林小七心中一驚,立時猜出了這中年女子是誰!
他再往這女子的身後看時,紅淚正從牆頭躍出,她滿臉焦慮,投過來的視線裏亦有一些惶惑。見到紅淚,林小七心中再無疑慮,知道那水幕上的女子不會是別人,必是紅淚的母親---漣音子!
這漣音子來勢洶洶,古無病一見那如匹煉般襲卷而來的水幕,就知自己必不是這女子的對手。他情知不妙,便想加力殺了這鬱輕侯,但轉眼瞧去,卻見林小七朝自己做了個古怪的手勢……他與林小七本有默契,兩人之間亦有許多暗號和切口,林小七這個手勢便是告訴他,‘這來的是熟人,自己有辦法對付,你且先走,等候自己的消息便可。’
古無病心中有些猶豫,剛想開口時,又見林小七眼中神色平靜,臉上微有笑意,便一咬牙道:“小七,此間事了,便放隻金蟬給我。實在混不下去,就和我一道去有水的地方做個漁夫吧!”
他這話說完,口中清叱一聲,將裹在鬱輕侯身上的妖藤收回,隨即默念口訣,化成一道淡淡青煙消失在這夜色之中。林小七見他離去,心中不禁輕輕歎了一聲……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做這手勢,古無病絕不會棄自己而去。兩人曆經多次險境,每臨生死關頭,都是靠默契和無間的配合來脫離險境,而這樣的默契本就是建立在相互絕對信任的基礎之上!所以,每當這套暗語使來,兩人之間無論是誰都會言聽計從,讓進便進,讓退便退,絕不會有絲毫的懷疑。因為兩人都知道,唯有這種將自己的性命交於對方的信任和勇氣,才有可能使自己活得更久一點!
隻是這一次,林小七辜負了古無病對自己的信任。
“不過這又怎樣呢?小胡跟這事本就沒有關係,自己已是一個廢人,又何苦累了他呢?”夜色中,古無病幻起的青煙漸漸消散,林小七臉上的笑意更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