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秋分,秋的興致漸濃,廣闊無褒的南蠻大地上已滿是飄灑黃葉的颯颯聲,掩映在群山峻嶺中的郭家堡亦是一片幽遠、蕭索。
披著天邊的最後一絲餘暉,郭峰準時踏進了郭家堡那不甚高大卻很是堅固的青石隘口。和往常有點不同,今天他不僅背著背簍,右手還握著一卷精致的畫紙。
沒理會細心人投來的好奇目光,他快步穿過幾條街巷,來到一家虛掩著店門的山貨店前。
輕呼出胸口的悶氣,站定的郭峰拍了拍門環後隨手擦掉了額頭的汗珠。這個阿牛不會又眯著眯著睡著了吧?見沒什麼回應,郭峰隻得苦笑著推門走了進去,這時節偷懶眯覺,也不怕凍著。
“誰?”察覺有人進屋,伏在桌上的阿牛手掌一翻熟練已極地一抹、嘴角的口水,話音未落上半身已順勢撐起,“啊,是你小子,又打破了我的美夢。我不管,你可要賠的,好不容易才夢見和水靈兒一起在醉風樓……”
在時下滿懷憧憬的年輕人心裏,高貴出眾的水靈兒就是南蠻大地上最璀璨的明珠,他們的夢中仙子。而醉風樓則是上善郡、乃至南蠻大陸南部最出名也是最好最貴的酒樓,能去醉風樓瀟灑瀟灑,可謂是世人皆存的夢想。因而在剛到二十、勉強能混個三飽一倒的阿牛夢裏,自然就是攜美坐在醉風樓上咋呼一番。
據阿牛自己吹噓,前些年他曾有幸在醉風樓前見過水靈兒一麵,那被譽為南蠻大地小公主的水靈兒還給他一個笑臉。隻不過每次他‘嘿嘿’傻笑著炫耀時,都會招來一片噓噓聲,這次也不例外。
“得了吧阿牛你還來,先收了天星草吧。”說著一扭臂郭峰把背簍擱在桌上:“要我賠?沒要你謝我就不錯了。”
“幹嘛要謝你?”阿牛一時沒反應過來,猛眨著還有點睡意朦朧的小眼睛發傻。
“幹嘛謝我?不叫醒你等會還不得你付賬啊。”郭峰一本正經地說。
“切!咱都上醉風樓了,還在乎這?再說了,能請到水靈兒小姐,就是、就是,哎,小子你手裏拿的是啥?不會也是水靈兒小姐的畫像吧?不,水靈兒是我的……”又高又胖的阿牛哀嚎著身手卻不慢,肥手一探一把拽過郭峰手裏泛著墨香的畫紙。
“小心!”怕畫紙損壞,郭峰沒敢多反抗,隻得順勢鬆開手掌。這阿牛也算是談得來的朋友,看看也不打緊。
“啊!不是水靈兒!”阿牛大失所望,也不知是為沒能再次‘看見’夢中人失望,還是為沒能信口鑠金而痛惜。
“是隻鹿~!”旋即阿牛大叫起來,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怎麼這隻鹿這麼怪的,不過很有點超凡脫俗的意思啊!”
阿牛很是被畫中的鹿雷得不輕,就連平日專屬心中女神的讚語也毫不吝嗇地罩在它的頭上。
“超凡脫俗!那鹿、確實是超凡脫俗的!”郭峰一陣恍惚,“超凡脫俗的、又豈止是鹿!”恍惚中下午那場夢幻般的遭遇再度浮上他的心頭。
下午,和往日一樣,練完煉體術的郭峰顧不上多喘口氣就背上背簍。
忙活了一陣子再看看背後大半滿的背簍,郭峰決定到前麵的山穀轉一圈,阿牛可是至少需要十斤天星草的。
天星草是煉製天星散的主要原料之一,功能就是止血。因為方便適用,所以需求量很大。
天星草粗看和漫山的茅草差不多,隻是在根莖上依稀有著星星模樣的印記,所以俗稱為天星草。也正因為天星草難以辨別,又屬價值普通的藥草,一般采藥的都不樂意特意多花時間采摘。
不過郭峰不同,經過母親多年的教導,對藥材他有著異常敏銳的直覺,他甚至不用彎腰細查,眼光一掃就能發現夾雜在茅草中藥材。
對於母親孜孜不倦近似於苛求的教誨,郭峰一開始很是不解。一個幾歲的孩童,要認識這些幹什麼,還是在每天累得要死要活之後。而更奇怪的是,一慣舉著竹條高喊修神煉體術高於一切的老爸卻如有所思地默許了。
隨著他漸漸長成,他又多了種疑惑。母親怎麼會懂得如此之多,那些稀奇古怪、聞所未聞的藥材及其藥理藥性,根本不是城裏醫館裏的名醫所能比的,貌似她老人家從來就是大門不出的。
郭峰一邊感歎著,一邊跨入僻靜的山穀。
出乎郭峰的意料,“哢嚓、哢嚓”踩著鬆脆的枯枝踏進山穀時,平日裏僻靜的山穀中已有了不速之客。
穀中的情景有點詭異,一人一鹿很默契地、交流著,宛如一對知心的朋友。雖然一直沉默著,可給你的感覺卻很融洽。
也許在山穀中的不速之客看來,郭峰才是擾人的不速之客。
一人一鹿都頗有修養,對不速之客郭峰的到來,沒做什麼反應。鹿依舊悠閑地嚼著樹葉,人依舊背對郭峰忙碌著,甚至沒有稍稍側下頭。
她在畫畫,畫那隻鹿,看清了眼前的一幕,看清了那個作畫女子背影的瞬間,郭峰整個心神都為之一顫,突然明悟了什麼是天地靈氣之所鍾。
一身得體的套裝,裹著靈致的嬌軀,長發披肩,合著金黃的陽光,用一束別致的小花束成一縷。渾身上下,渾然天成,簡直不帶一絲一毫人間煙火味,便如一個一塵不染的仙子。
郭峰呆了,頓時止住了腳步、止住了呼吸,甚至仿佛覺得這一刻的時光也悄然止住。
“嗷!”一聲挑釁的嚎叫打破了郭峰一直回味到永久的畫麵。沒等郭峰回過神來,一個耀眼的影子從林中躥出。
躥出來的是隻四米多長的魔豹,“嗷!”它瞄著郭峰發出了一聲警告式的低吼後,碩大的豹頭即轉向作畫的仙子。
“不好!”郭峰想也沒想,腳下急點,人如利箭般衝到仙子身前。仙子般的人物被這殘暴的家夥來上一口,那可真是煮鶴焚琴大煞風景了。
“你快走,這、這是隻魔獸!”熱血激蕩中的郭峰語氣很是急促,躥出的這廝一身油亮的黑色,豹眼閃合間還屏射著懾人的異彩,一看就知道是隻凶殘強大的魔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