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L文壇黑幫 作者:靜官(1 / 3)

風起雲湧的時候,靜官批上一件嶄新的軍帽出了門,腰帶上勒一把三八大扁刺,挎包裏照例擱了把菜刀和板磚,沒辦法,這年頭搶軍帽的特別多。

靜官長的不算帥,甚至還有點難看,不過他笑起來的時候,雙眸熠熠,有的人說這是奸詐,也有人說這是和善。

或許是一種心理原因,你敵視他,自然迎來的是毒辣,你和他友善,迎來的自然是和藹。

快下雨了,烏雲積壓成一摞,籠罩在龍空大街上。

樹木蔥鬱,因為有風,空氣格外清新。

靜官叼根煙卷,沒有點燃,他不是個有錢的孩子,一旦下雨打濕了煙卷會心疼的。

馬路邊是溝,溝裏是水,水裏有蝌蚪遊動,孩子們在捉。

那時侯不知什麼原因,一到風起雲湧,陰溝裏總是會泛起蝌蚪。

靜官一路哼歌而過,他唱的是新近流行的《求佛》,嗓子還不錯的靜官喜歡哼一些傷感中帶點哲理的歌,因為他文化不高,所以特別向往有文化的東西。

有兩個在起點大街混飯吃的混混閑聊時曾經說過,如果靜官當初選擇的是另外一條路,他早應該是大學生了。

聽說他家裏窮,才去學了廚師。一個說。

我聽說他家的褲子全是化肥口袋做的,前麵一個“尿”,後麵一個“素”。另外一個說。

他還挑過大糞。頭一個又說。

他常說,曾經在糞坑旁走過,直視肮髒的世界。另外一個點點頭。

當然,如今的靜官已經不做廚師了,他幹的職業就是混混。

在龍空路、起點路和數字路到處是這樣的年青人,如狼似虎般呼嘯而過。

靜官是起點路的混混,WL市十幾個混混團夥,起點路算是一幫頂尖的,有不少心黑手狠的猛將,還有些吃了勞改,剛放回來的坐地虎和其他幫派投奔來的過江龍。

走到江湖路口,靜官和田鼠幾個不期而遇。

田鼠四肢矮壯,肩膀上抗著個碩大的腦袋,看不見脖子,他是道上最吃的開的混混,用道上的行話來說,就是大拿,田鼠後麵一幫兄弟,比如默雨、胡說,不胖老高都是兩牢人員,道上赫赫有名的猛將,以下手狠辣名動江湖。

現在的田鼠已經收斂了一身的江湖,戴上了眼鏡,鏡片很厚。

田鼠一幫都是螃蟹樣的走路,肩膀上抗著時下最流行的雙卡錄音機,包屁股牛仔褲,腳下都是石油工人的老K皮鞋,這種鞋很跟腳,兩塊疊的板磚一腳踢裂,適合格鬥和攻擊,也適合逃跑。

田鼠的蒜頭鼻子朝外惡狠狠的噴煙霧。

“田鼠哥!”靜官咬著沒有點燃的香煙揮了揮手。

“拍婆子呢?”田鼠袖著手笑咪咪地走了過來。

靜官靦腆地笑,掏出良友,田鼠推掉了,摸出一包沒見過的香煙扔給了靜官。

“抽我的。”田鼠繼續笑,身後不知道誰,見起風了,給他批上了一件將校呢,批上了將校呢的田鼠笑起來很王者。

這種衣服平常人沒人敢穿,貿然穿了,不出五十米,保證被扒的隻剩個褲衩,在道上,隻有大拿級別的人物才穿將校呢,紋身紋關公。

靜官的紋身是骷髏,上麵兩道鎦青棍交叉,青棍打手。

“這是嘛煙?”靜官連著翻看了三遍,不認識這牌子。

“大熊貓。”田鼠說:“毛公抽的那種,前幾天四川袍哥會有人過來玩,給我梢了兩條,一直悶在冰庫裏,味道似乎有點變了。”

“日。”靜官肅然起敬了。

“這包煙順便也梢給三少,啥時候沒事讓三少來龍空轉轉,就說哥哥我想他了。”田鼠曖昧地笑了笑,“有事,先走了。”

周圍的人也跟著一起笑。

路邊有幾個打扮的很野的女孩用仰慕的眼神目送田鼠一幫子橫行而去,沒人看靜官。

看到天色稍霽,靜官把嘴裏叼著的煙拿在了手裏,想扔,想想還是揣回了兜裏,籠著手,抽出一支大熊貓點著了,砸了一口,感覺味道很淡,還不如有香精的鳳凰好抽。

邊抽邊走,轉眼間靜官叉過一個路口,一陣嘈雜聲吸引了靜官的注意力,原來是閑話台球室門口,有兩個年青人起了口角。

兩道眼光惡毒的瞥過來,沒有說話,在僵持。

“軍刀,啥事?”靜官認出了其中一個,鬥雞眼,剃著個彪悍的光頭,胳臂上紋著蛇盤劍。

這是老哥們了,外好軍刀,本姓遊,真名沒人知道,混江湖的不打聽別人的真名。

軍刀是數字大街的滾刀肉,原先是個會功夫的大兵,因為喝醉了酒在部隊醫院耍流氓調戲女兵,一把將一個漂亮女兵連布拉吉帶內褲一起扯了下來,當場扒了軍服,差點上軍事法庭。{布拉吉就是裙子}

不過軍刀的功夫在WL派不上用場,大刀片子一上,鐵人也得跑,這個時代已經不是吃技術飯的時代了。

“沒啥。”軍刀淡淡說道。

“哈哈,何必呢,都是道上的兄弟,算了算了,吹胡子瞪眼沒球意思。”靜官乜斜了一眼和軍刀對峙的矮冬瓜,這貨理個平頭,一對三角眼放射著咄咄的光芒,背後撐起老高,一看就是帶著家夥的,決對不是瓢茬。

靜官這麼說就是想緩和一下氣氛,其實好多道上的兄弟都是不打不相識,後來還處的特鐵,靜官和老安就是這麼認識的,當時靜官手持一把連五,用的是開花彈,老安開吉普逃,靜官開著捷克產佳娃摩托在後麵追,打了四槍把老安睾丸給擊掉一隻,後來賠了五千,後來大家坐下來喝茶,也成了死黨。

“明天還在這等你!咱們召集人馬一起清算!”矮冬瓜看到對方有幫手來了,也是個大塊頭,腰裏鼓起一塊,毫不掩飾,從手腕上的紋身看就知道是打手,惡狠狠地拋下一句話,扭頭就走。

“我靠!”靜官懵了,看見過橫的,沒見過這麼橫的:“他為啥?咋這麼衝?不是道上混的吧?國與國還知道雙邊關係呢!”

“官哥兒,你也看到了,明兒幫我搞把口徑手槍過來,我直接把他幹挺!”軍刀冷笑著看住了那個踽踽遠去的背影:“這貨剛剛攔住我,說我學他走路!我日!我認得他,叫猛子,以前混的挺有名的,後來“上大學”去了,和雷子有點瓜葛,混的挺上層。”

“現在什麼時代了?還擺老資格?”

“資格再老,也得有人認。”

“真搞?”

“我誰也不叫幫,就我自己。”軍刀拍了拍自己的光頭,那上麵有一道蜈蚣式的針腳,上次鬥毆留下的。

“隨你吧,你個鳥脾氣還這樣。”靜官說:“剛放回來吧?”

“不扯了,到前麵的小攤上吃點東西吧,我餓了。”

“走。”

“我沒帶錢。”

“錢呢?”

“捐獻給唐山了。”

“日,我也捐了。”

“那吃霸王餐,吃一半我倆裝打架。”

“這主意不賴,怪不得聰明人都是禿子。”

“滾!”

閑話公園西門就有個小吃攤。

小吃攤擺在閑話公園的圍牆下,紅磚牆已經坍塌了半邊,一大簇一大簇的薔薇灌木和大麗菊混雜在一起,雜亂中透出一股蓬勃的生機。

圍牆上有一行雨打風吹去的白石灰字體:

嚴禁隨地大小便

油膩的矮凳和長條桌旁是幾棵即將枯死的泡桐樹林立著,樹旁就是下坎和陰溝,有一股異味彌漫。

這條陰溝裏曾經浮上過一具剝光光的屍體,撲哧撲哧往外冒氣,胳膊上紋了一條眼鏡毒蛇,公安來的時候,一幫農民正拿鉤子從屍體內髒裏掏鰻魚苗,差點沒把一個年青的小公安給吐出黃膽汁來。

這條陰溝神奇之處還有一個,這裏碩大的綠頭蒼蠅會在每天中午的十二點和晚八點準時出動,平常它們處於蟄伏狀態,行動非常有規律。

其實動物也講秩序,反倒是人最不講秩序。

軍刀和靜官一人一碟蘑菇鹵水豆腐肉片湯,倆豬蹄,就著散酒啃,一邊啃也不忘一邊目光斜掃四周,眼光六路是他們這些混混的習慣。

他們倆都穿著帶肩章的綠軍裝,軍裝是道上一種標誌,沒有軍裝和軍帽,證明永遠是小打小鬧,軍刀和靜官的軍裝全是去軍區大院偷的,水淋淋的,撈了就跑,一個戰士追出來,敏捷無比,一下子撈住了靜官,結果一聲慘叫,倒下了。

胸口洇在地麵上一灘血,上麵有一柄磨尖的管插,東風雨傘的傘骨鋸成的斜角,捅進去因為中空還帶放血功能,不能拔,拔出來見了風就死。

結果那個戰士身上插著一根雨傘骨被送到醫院。

自那以後,軍刀就不和靜官一起玩了,軍刀覺得這小子是個蔫老虎,哪天不定惹出什麼大事來。

軍刀被內退時是穿著軍裝回來的,八成新,被親戚借去結婚,結果再沒還回來。

這種傳統很多年以後變的落後無比,叱詫風雲的將校呢,到後來隻有看門老頭願意穿。

正吃著,來了兩個女子。

這兩個女子打扮的都很豔,也就是老人口中的不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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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流氓最近因為打架鬥毆被拘留審查了半年,看守所實在不是人呆的地方,幹部的橡膠警棍裏全是螺紋鋼,一下子抽下來不會疼,但會鼓起一個包,第二下就要命了。

就這樣還不算完,現在幹部們都已經換上了鍍鋅自來水管,說那才夠勁。

看守所和當地駐軍因為起了衝突,一個連的大兵把看守所圍了,老流氓當時在外麵刷斑馬線,趁機溜了。

他在看守所憋狠了,看到幹部家屬,哪怕是個又肥又醜的,都一夜翻來覆去找草紙。

號子裏也有人和他一樣,憋不住了,不打手銃,挑個清俊的後生來瀉火,道上管這種後生叫呢子,要細皮嫩肉,還要嗓子脆,因為叫起來比較逼真。

靜官以前進去也帶過一個呢子,那呢子叫三少,很招人喜歡。

一般號子裏睡頭鋪的大拿,身邊都會有一個呢子,未必真的要用,也就是襯托一個身份,這和後來的老板配小蜜、保鏢是一個道理,雖然不夠含蓄,卻著實有派。

軍刀一向很反感這個,也不知道為什麼。

不過軍刀喜歡女人,麵前這兩個就是了。

兩個女子也點了豬蹄和豆腐蘑菇肉片湯,還有堪與她們胸脯媲美的雪白的大饅頭,對軍刀和靜官有一眼沒一眼的,隻偶爾拿眼角餘光瞟過來。

一般打扮不正經的女人,都是希望有人注意自己的,這是她們的一個共性。

這不象多年以後,當軍刀和靜官在二十一世紀到某個KTV消費時,媽媽桑帶過來的兩個小姐居然打扮的很清純,問了之後才知道居然是大學生,有學生證的,混慣江湖的靜官和軍刀辨別的出是真是假。

當滿大街的女學生開始朝風塵方向打扮的時候,靜官和軍刀兩個老流氓開始唏噓,他們為現在的小混混們擔心拍婆子的問題,因為已經不好辨別誰是破鞋了。

“嵐,我前天吃了一個熊掌,半小時就做好了,本來想叫你一起的,忘了。”一個女子說。

“我和蕭大他們去狩獵了,弄了幾隻刺蝟。”叫嵐的女子說道,她長的胖,表情是那種做作的淡然,眼睛卻在四處捕捉別人眸子中的豔羨。

“倆棒槌,看來有門。”軍刀小聲說。

“靠他媽,做熊掌光是用淘米水浸了去毛就要一晝夜,半小時?她吃的大概是拷拉熊的爪子。”靜官在偷笑:“充大拿充到我頭上來了。”

“什麼是拷拉熊?”軍刀不解地問。

“靠!我不和文盲講話。”

“老板娘!你這豆腐咋回事!”先前一個女子碰地拍了下桌子,震的所有吃東西的人嚇了一跳。

“咋有鹵水味道?”那個叫嵐的女子尖著嘴說道。

“我這豆腐一直就是這味道。”老板娘顯然吃不準這兩個妞的來路,油手在背後用力地抹,目光機警。

、“有鹵水味道知道不?”那個叫嵐的女子仍然糾纏不放。

“廢話,楊白勞就是喝鹵水死的,憑地?你們兩個死丫頭想找茬?要吃沒鹵水味道的,去供銷社買石膏豆腐去!”老板娘威風凜凜地說道。

兩個妞不吱聲了。

等老板娘走了,才嘀咕了一句:“老貨,老娘的化妝品夠你吃喝十年了。”

“這兩個妞胃口不小啊。”靜官楞住了。

“看我的。”軍刀神秘地笑了笑,從口袋摸出一疊鈔票,結實地在手裏抽出一片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