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
桂蘇城中人頭攢動，熱鬧非凡。恰逢半月的集市，街上到處是買東西的：絲綢、布匹、瓜果蔬菜、日用百貨……還有用糖絲纏成的小人，亮晶晶的，在太陽底下閃。
“哎，天竺的胭脂水粉，要不要來看一下！”滿臉堆笑的小販招呼著過往的各色婦女。
“祖傳的苗藥嘞，包治百病！”
“這位客官，要不要來茶樓一坐？”頭裹毛巾的小二站在凳子上向人群招手，恰好看到一個調皮的女孩伸手回應：“白給的茶水當然要了，何況我們趕了半天路了！”
這有頗有些戲劇意味了，小二倒不好意思了，一下子跳下凳子鑽進茶樓。
女孩大笑，拽了拽臂彎上的包袱，作勢要追那小二，卻被同行的另一個女孩拉住，臉色一沉：“你這小虹子，就知道瘋，誤了時辰耽誤了夫人可怎麼辦！”
“霜蘭姐姐我錯了，該打！”小虹拉拉霜蘭的衣襟，討好般的看著她。
二人七拐八拐，終於在兩間藥鋪中間選定了那扇小門，門緊閉著，門環上似乎沾染了銅綠。
小虹貼在門縫上張望，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
“姐姐，我們是不是走錯了？”
“沒有，就是這裏啊。”
霜蘭也心生疑惑，隻知道這位接生婆婆深居簡出，不知道會清淨到這種地步。
當當當，當當當……
裏麵一陣緩慢的腳步聲。
“是蘇府上的家眷嗎？”
“是的，靈霞婆婆。”
咯吱，門開了，一個老婦人走了出來，門緊接著被關上了。小虹隻看見院子屋角上的黑瓦和遮天的樹。
這位靈霞婆婆，本是一位道姑，後來還俗住在這裏，通曉些醫術，偶爾幫扶一下貧苦的百姓，與蘇夫人的母親有些交情。這次蘇夫人生產，特意請她來接生。
小虹打量著靈霞婆婆，慈眉善目又不苟言笑，一路上不敢說些什麼，匆匆地跟在霜蘭身後。
桂蘇城太守的府邸坐落在離湖不遠的一塊平地上，通敞氣派，頗有書香門第的氣質。蘇太守蘇軒禮，曾經的新科進士，與夫人趙書韻育有一子，名欽恒，今年六歲，生的聰明俊俏。
蘇夫人如今即將臨盆。
霜蘭和小虹引著靈霞婆婆進入了臥房。
蘇太守正襟危坐，欽恒從書房跑出來。
“今天的功課溫習好了？”
“是的，父親……您可以陪我放風箏嗎？”
蘇太守笑了，把欽恒牽過來摸摸他的頭：“父親現在還不能陪你玩，因為父親要等著你的小妹妹出生。”
“父親怎麼知道母親會給我生個小妹妹呢？”
“因為那麼可愛一定是女孩子啊。欽恒，自己玩吧，不要吵到母親。”
欽恒很懂事：“那我去找冉玉楓玩好不好？”
“去吧。”
於是欽恒跑到院西角的廂房裏，躡手躡腳的對準正在寫字的孩子肩上準備拍下去，誰知那孩子一個轉身：“蘇少爺，被我發現了吧？”
“我不過就是想嚇嚇你……走，放風箏去。”
窗外鶯啼啁啾，桃紅柳綠，兩個小小的孩子一前一後的拉起風箏線，吃力的托起巨大的紙鳶，卻總也放不起來。
蘇夫人已經整整折騰了兩個時辰，一縷濕發貼在她的額頭上。
熱水，毛巾，剪刀……
霜蘭和小虹忙得不可開交靈霞婆婆揩了一把汗水。
“來吧。”聲音很低，沒有人聽到。
…………
“生了，生了！”
蘇府上上下下待命的的仆人走了上來。
“請蘇太守進去看看夫人吧。”靈霞婆婆拜見蘇軒禮，嘴角帶著一抹神秘的微笑。
蘇太守快步進入，夫人掙紮著想要起來，被他溫柔的止住了：“夫人，辛苦你了。”
蘇夫人笑了：“老爺，是個女孩。”
蘇軒禮把女兒抱在懷中，定睛一看：“好啊，銜玉而生！”
正是天上霞光升騰，萬物萌生之時。
蘇太守的小女兒口含半塊玉璧降生。
小女孩張嘴啼哭，原本緊緊含著的玉璧滑落在蘇軒禮掌心。
那是好生美麗的一塊殘壁，半朵茶花，嫋嫋開放。
“飛起來了，飛起來了！”兩個男孩追逐著風箏在湖邊奔跑。
“哎呀！”冉玉楓突然感到手指有一點痛。
“怎麼啦？”
“沒什麼，風箏線劃到手了，我們接著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