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芷的名字是母親薑枝平取的,據說蘭芷出生時母親與父親正處在冷戰期,雖然在外人看來他們真是佳偶天成的一對,可事實上,在蘭芷未出生前,他們已是貌合神離,母親向來不將父親視作良人,在蘭芷出生後,母親執意要將她取名蘭芷,意蓄刻薄,古人講“鮑魚蘭芷,不同篋而藏”,母親正是將父親比作臭鹹魚,將她和他的界線劃得清楚分明,母親對父親的厭惡之心可見一斑。
薑枝平是個言語不多的女人,她外在的世界並不複雜,她是一名醫生,她不善與人打交道,同大多數知識分子一樣把工作看得很重,多數時候都是一副不喜不怒、榮辱不驚的樣子,唯一一次執拗大概也就是在給蘭芷取名的時候吧。
很多年以後,蘭芷也未曾在她口裏聽到過她對父親的任何看法。她的淡然在外人看來是斯文有禮,其實骨子裏卻透著淡淡的疏離。
這種疏離不光是體現她與父親的夫妻關係上,與蘭芷的母女關係薑枝平也尤是如此。
蘭芷也失落過,也曾試圖和母親親近一些,卻在她優雅疏離的笑容中,無力地敗下陣來。
當然,不和諧的父母關係、親子關係似乎並未對蘭芷帶來什麼影響,從她懂事起,她反而享受起這樣的關係來,考試不理想時,父親通常會說點鼓勵的話,母親也隻輕輕的蹙了眉,摸摸她的頭,淡淡的說一句:“你自己掌握自己的路。”父親不常在家,他是一名地質工程師,一年倒有大半年的時間都在野外,母親的放養讓蘭芷徹底有了野性,但她卻隱藏甚深,許是耳濡目染吧,母親淡定的本事她倒是學得有模有樣,她漸漸明白,隻要自己不惹禍,母親的態度總是放之任之的。
蘭芷一直都在掌握自己的路,按照母親說的說法就是再好再壞也是你自己掌握的路,與人無憂。
直到遇到岑益南。
防微杜漸蘭芷本是自認為學得不錯的,可在遇到岑益南時,這條她自認為走得不錯的路卻是步步踏錯,直至分離崩析。
就如現今,六年了,她過著有條不紊的日子,沒有太大的人生起伏,她幾乎認為已經快忘記這個人了,她終是看高了自己,瞥見岑益南的身影時她的心仍是被刺的尖銳的痛,她有些呆滯地看他的背影,本已起身邁出的步子竟然僵在了原地,
岑益南目不斜視地從她身旁擦身而過,蘭芷感到他的襯衣擦著她白晳的胳膊,讓她全身竟一陣戰栗。
粟瑤瑤一臉奸笑,在身旁用手肘碰了碰她,壓低聲音:“蘭芷,這個是上等貨。”
蘭芷畢竟還是蘭芷,從薑枝平那裏學到的淡定可不是假的,她掃了一眼粟瑤瑤,表情已經恢複了鎮定:“是不錯。”
粟瑤瑤挽起她的胳膊,作勢要回頭,“要不我們再坐會?”
蘭芷繼續裝腔作勢,冷哼一聲:“可惜皮囊不錯的男人,通常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讓我保持一點幻想吧,姐已經不是愛幻想的少女了。”
潛台詞大概隻有自己知道,不想自虐而已。
她隻想離得遠遠地,苦心經營起來的生活才不至於再次一敗塗地。
她們挽手走出咖啡店,心裏卻不聽話的歎了口氣,她和他,最終走成了二條不可相交的平行線,六年前自己的一廂情願就已經結束了。
意識到這一點,她的胸腔內竟溢滿了悲傷的情緒,搞得自己平白的呼吸難耐起來。蘭芷是個奇怪的女人,表麵上風清雲淡,但內心裏她卻從不刻意躲閃自己的真實想法,甚至是放任這樣悲傷的情緒慢慢的爬滿了全身。
隻是輕輕的刺痛而已,還不至於內傷加劇。
文安市蘭芷已經呆了四年,對這座城市卻還很是陌生,她不擅與人打交道,除了工作甚少外出,粟瑤瑤是她在這個城市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說起她與粟瑤瑤的相遇,還真有點狗血。
那時,她剛到文安,工作剛剛安定下來,正張羅著到處找房子,在網上看到一條租房信息便聯係上了房主便去那個小區,粟瑤瑤正是房主的女兒,她帶她看了房子之後,蘭芷覺得很滿意,便決定租下來。於是自來熟的粟瑤瑤一來二去不知怎麼的就跟蘭芷這個冷性子的女孩子好上了。
蘭芷至今都沒想明白,為什麼二個性格差異這麼大的人竟就成了好朋友,性格直爽的粟瑤瑤看不得蘭芷把生活過成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執意要給她相親,提了好幾次,蘭芷總是笑著回絕了,前天在她家留宿的粟瑤瑤又舊話重提,正巧前一晚蘭芷睡得並不好,反反複複在夢裏拉著一雙手,哭得竭嘶底裏。起床後她才覺得喉嚨像在冒著火,她對著鏡子裏的自己打量了半天,歎了口氣,竟對鏡中的自己有些怒其不爭起來。因此當粟瑤瑤再次提出要給她介紹一個男人時,她竟然就痛快地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