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辰,這是縣令老爺施下來的文錢,我看是夠這半個月過活的了。”
“讀書之人必有狂骨,嚴叔本也是讀書人,怎麼竟也不明白此中真意了呢?”楊辰抬起頭來看著嚴叔,目光中竟有些不忍。楊辰是白石縣人,父母早亡,全靠嚴叔一人將他照料大,現如今楊辰已經年過十六,正是考取功名而為官,飛黃騰達之時。
“若不是縣令大人這些個日子一直的扶植,怕是你我都早已成了路邊的餓殍了,讀書人當有知遇之心,你反倒譏諷起了我。”嚴叔瞥了楊辰一眼,無奈地笑罵道。
“紀舫這人,自私貪圖,善於逢迎,如今這般施舍於我,定是要助我考取秀才功名,他好向上奏明功績,好漲些俸祿。我泱泱大趙國怎地讓這種人為一縣之首!”楊辰憤憤然地說,說著說著,手中筆力更加勁道,每個字更是顯得張狂有力。
“話雖如此,你可不要說了出去,這裏說說不要緊,若是傳到了縣令大人耳朵裏,隻怕這命都保不住。”嚴叔緊張地說道,好在此時已是黃昏時刻,屋外已無太多行人,不必擔心有人聽到。
“這我自然知道,屆時我考中秀才,若是能摘得個廩生的名目,紀縣令也奈何我不得,到時候攢了些銀兩還他便是。”楊辰說道。
“也罷,今日已是臘月廿七,還有兩個月,縣試便要開考了,你可是有十足把握?”嚴叔不再提這件事情,轉而問起了楊辰自己的事情。
“十分把握太過驕縱,餘不敢言,然七八九之數,尚在把握。”楊辰輕鬆地說道,他雖然自幼喪親,但是讀書之事卻一直未曾怠慢,這其中也有嚴叔的功勞,嚴叔為了讓楊辰讀書,親自跪在縣令府前三天三夜,其間未食一口。也正是因為這樣,楊辰才有資格到縣令家中借來幾本書抄錄。
楊辰即將考取秀才,總也是對於《孝經》了然於胸,自然知道為人首孝,所以在他的眼中,嚴叔已經是他的再生父母,而不是僅僅把他養大的養父。楊辰雖然讀書明理,人情淡然於心,不善流露,但對於嚴叔,卻無半點怠慢。
“時候也不早了,我先去睡,桌上留幾塊粗餅,你餓了便吃,不必擔心我。”嚴叔說完,從懷中掏出一包紙袋,放在了桌上,想必就是今日縣令老爺施下來的賞錢買來的粗餅。之後,便轉身入了房中。
夜已經有些深了,油燈的火苗有些微弱,已經有些時日沒有向裏麵添油了,映照著楊辰的身影搖搖晃晃。
“熙佑年平章政事趙飛卿,成一家之言,領一代之變。采星辰以為綴,摘寶月以為翎。登天地,遊四海,無人能稍塞也。”楊辰看著這《道經》中的文字,他知道熙佑年正是趙光帝時的年號,距今也有三兩個甲子了。讓楊辰怎麼也想不到的就是原本所言治國之道的篇目中竟然會出現這樣一句話。
若是摘下星辰來當墜飾,摘下包月當冠翎,能夠登上天穹,下遊四海,那這人豈不是成了神仙?楊辰想來想去,竟一時不明究竟為什麼所言皆正統的《道經》中會出現這樣的荒誕之言。
“對了,那紀舫家中藏書頗多,定有前朝記事,便要看看這趙飛卿究竟是個什麼人物。”楊辰自言自語道,罷了,擺擺頭又說道:“還是先把這《道經》抄完吧,明日正好一道送還,也省了多跑幾趟,那等朱門之地,往來多了定當汙染清正之氣!”
第二天一早,楊辰便起床穿衣,昨晚他已經將《道經》抄錄完畢,趙飛卿這個人更讓他感到奇怪了。因為書中所言諸侯、王爺幾位,都未曾有類似語句,唯獨趙飛卿這樣一個不過平章政事的人物,竟然用近乎神仙之語對他進行描述,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如此便更加引動了楊辰的好奇心,今日他便要一探究竟,所謂讀書人善於求索,便也是這個道理。真正讀書的人能夠根據文章內容思考,而非讀死書的酸腐文生,隻知道將文章背出來附庸風雅,實際上根本不懂文章所言為何。
縣令府邸距離楊辰家並不遠,步行不過幾分鍾的事情。匆匆吃了一塊昨晚剩下的粗餅,楊辰將已經抄錄完畢的《道經》原本小心地用麻布包裹起來,放進懷裏麵,便出了門。
臘月廿八,已是晚冬,雖然如此,趙國偏屬北方,仍舊比較寒冷,盡管楊辰身上穿著厚重的棉衣,仍然感覺寒氣透體而入。鄰裏們都是忙碌的樣子,畢竟已至年關,年輕的人要準備禮品,老年人要準備度年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