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從沒有人敢深入的幽林,即使是村裏最年邁的獵人亦是如此。他經常坐在村頭的石頭上一邊喝著剛釀出來的麥酒一邊打著酒嗝向村裏的娃娃們說著關於那片密林的傳聞逸事。那片常年彌漫著薄霧的鬆杉林裏充滿著種種不可名狀的怪異奇事,就像一張巨大的獵網,蟄伏著等待著每一個落網的獵物,即使是最有經驗的獵人也無例外地成為這片幽林的獵物。
進入那片幽林且存活著出來的僅有東村的獵人趙獵虎,一個曾是村裏身手最敏捷的獵人,目光如電,一人獵殺了一頭吊白睛猛虎,所以人們叫他獵虎。不過隻是曾經,如今的他已成為一個瘋子,隻因為為了追趕獵物誤入了密林,隔天人們在密林邊緣發現了他,還算健壯的身軀,卻隻剩空洞的眼神,嘴裏不停流著涎水,呢喃著會動的樹精,長眼睛的石頭等等一些讓尋常人匪夷所思的瘋言瘋語,但卻平添了幾分那幽林的可怖。
老獵人們借著酒勁滔滔不絕地說著他們從先輩們那聽到的故事,然後不斷地傳給後輩,久而久之,村邊那片密林再也無人敢涉足,那薄霧中,徹底成為無人得知的禁地。
傍晚的霞光透過薄霧,均勻地灑在密林邊緣,歸巢的鳥兒叫聲此起彼伏,回蕩其中,平時再無其他雜音,顯得安靜而幽僻。但是今日卻顯然有些意外,密林邊緣除了鳥兒的啼鳴,還有著一絲絲微弱的雜音傳來。
“一二三四……右……右”有些稚嫩的聲音輕輕地在密林中響起,隻見一個身著襤褸的小孩竟然一個人跑入了這片林子。仔細地辨認著林中的鬆樹和杉樹,口中輕輕數著“一二三四……左……前”,並不時地向後看去。
隻見他後麵密林的外圍,有數個年齡相仿的孩童遠遠地看著他,口裏不時地喊著:“楊玄罡,你快去啊,磨磨唧唧的,不敢的話你就當小狗認輸好了。”不時地傳來一陣陣嬉笑之聲,這些孩童從小就是聽聞關於這片密林的恐怖故事長大的,自然認為那衣著襤褸叫楊玄罡的小孩是不敢進去的,即使隻是個剛流落於此的外來人。
此時楊玄罡有些稚氣的臉上卻無懼意,眼神中反而有些期待,他喊道:“那說好了,我進去了,就算我打賭贏了,你們以後就和我一起玩兒。”
“那是當然,你要是還這麼磨磨唧唧,那就算你輸了,膽小鬼!”說完又是一陣哄笑。
楊玄罡聽完他們這番話,便重新口中數著剛才念叨的數摸進了密林,窸窸窣窣的聲音漸遠,不一會就消失在薄霧之中。
外麵的一群小孩等了片刻,忽然有人按捺不住,大聲喊道:“喂!你看到什麼了?是不是真有長著眼睛滴溜溜轉的石頭?”卻不見密林中有任何回音。夕陽西下,不遠處村子裏傳來了大人們的呼喚聲,外麵的那一群小孩很快便散去了,沒人再去管楊玄罡的情況,大家嘻嘻笑笑的各自跑回家,仿佛一切都與自己無關一般。密林中的鳥兒也漸漸地安靜了下來,幽深的密林宛如沉睡的野獸,陷入了漫漫沉寂之中。
“一二三四……前……左……”密林深處,此刻響起了孩童的聲音,借著微弱的光芒,楊玄罡辨認著林中的鬆樹和杉樹,臉上雖然有對沉寂密林的害怕,但更多地卻是得意,這林中似乎每隔著四棵樹便長著一棵鬆樹,然後向著鬆樹樹冠朝向方向一直走,便會看到一顆杉樹,沿著杉樹枝葉茂密的方向再走四棵樹的位置,便會又看到鬆樹,如此循環不止,腦海中仿佛有個聲音在默默低語著,告訴自己該怎麼走,又或者是自己冥冥中找到,楊玄罡找到了答案一般,滿心的歡喜,以至於那漸深沉的夜色,不遠處傳來淒厲的梟聲也渾然不覺得這座幽森密林的可怕之處。
他越來越深入至密林之中,而這夜色,似乎讓他變得更加精神,天每黑一分,他便能瞧清楚一分,一如他生來就如此一般,而正是這份與眾不同的異能,讓他在數天前那個月夜下漫無目的的奔逃中發現了這座村莊極小的星火。他在想那些還不肯接納自己的小夥伴是否還在外麵等他,隻覺得隻要循著自己的方法走,前麵似乎會有什麼東西等著他,他越走越快,腳下的荊棘不能阻攔他分毫,他如同入迷了一般。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完全黑了下來,楊玄罡自顧自走著,忽然嚇得大叫一聲坐了下來,驚起不少林中棲息的鳥兒,淒厲的啼聲回蕩,顯得更加幽森可怖,隻見一片黑魆魆的巨大陰影張牙舞爪擋在了他的麵前,如同故事中愛嚇人的怪獸總從某個不知道的角落竄出來一般。但他晚上視力非常,定睛看去,一片密密林林長相怪異的大樹如同一堵牆般擋在了身前。但這大樹背後的底下卻有異樣的光芒散出來,才顯地這些樹木黑魆恐怖,加之風吹著樹枝抖動,如同會動的精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