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腕 (四)(2 / 3)

雖然劉文中隻是個上千戶,但是身份已經高出了城頭上的所有軍官。所以,他一開口,立刻壓製住了一群人。幾個帶頭放歌的低級蒙古軍官的青了臉,沒趣地向城牆另一段走去。

“呸,一個靠拍馬屁爬上來的漢人罷了,有什麼資格對大夥指手畫腳!”有人心懷不滿,聲地罵道。

“算了,人家可不是普通漢人。他叔祖是劉秉忠,大汗的宿衛士!”一個知情的老百夫長低聲提醒。劉文中雖然是個漢人,背後的靠山卻著實過硬。他叔父劉秉忠曾經是忽必烈的宿衛,相當於書記官的角色。此人為人圓滑,處事狠辣。在蒙古和漢族高官間,都很吃得開。為了唱幾句歌和他的後人起衝突,實在沒有必要。

“還不是耍心機害人,隻會拍馬屁的走狗!”被勸慰者不服氣地回應,走出了十幾步,回頭向隊伍中的牌子頭問道,“保魯斯,你,這下還有王法沒,驢子居然向主人訓話?”。

城頭上空闊,武士的嗓門故意抬得很高,所問的話,幾乎一字不落傳進了身後的漢軍耳朵裏。千夫長劉文中登時被氣得臉色煞白,手死死地按到了刀柄上。

“約南,你可不能這麼話,上帝,在他麵前,眾生平等,都是他的血親子侄,彼此要如兄弟般相待!”牌子頭保魯斯拖長了聲音戲謔地答了一句,引經據典。

蒙古人崛起過於迅,還沒有形成自己獨特的文化。所以信仰很複雜,有人信奉藏教(喇嘛教),有人信道教,還有人信基督教。因為當年窩闊台大汗的幾個得力助手是聶思托裏安教教徒(基督教的一個古老分支),遼陽城當年又因窩闊台汗的“金口”而保全,所以,在遼東一帶,聶思托裏安教教徒甚眾。非但蒙古人、女直諸部(遼東地方部族包括但不僅僅是女真、契丹、漢人中,都有大批的基督徒。其中虔誠者,甚至改了教名。如牌子頭保魯斯和他麾下的武士約南、魯合等人,如果按神父的音,就是保羅、約翰和路加。

在聶思托裏安教中仁愛、謙卑等教義的熏陶下,遼陽一帶的蒙古武士脾性變得比原來和氣,順從。但在聶思托裏安教骨子裏的排他性和對世俗權力的幹涉性,又讓這些地方蒙古武士和倡導以佛法為本,儒、道等宗教為分支的朝庭官員們,彼此之間隔閡甚深。

可能是因為殺人過多的緣故,曆屆蒙古大汗本人和身邊那些高官們都是多神信仰者,希望時間所有神佛都能保佑他們福運綿長。元庭之上,和尚、道士、還有冒險途中丟光了財產,冒牌的西洋傳教士,帶著真主旗號斂財的***,一抓一大把。

窩闊台汗麾下的兩個謀臣,都是虔誠的基督徒。忽必烈本人也下過旨意,宣布所有宗教,隻要是求上保佑蒙古人的,一概可以在大元境內自由傳播。

但以忽必烈為核心的統治者們,在諸派法門之中,推的還是佛法。對於動輒殺人屠城的他們而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個辭,最適合他們的親身經曆,也最具有吸引力。所以在允許諸派教法自由傳播的旨意後,忽必烈還加上了一句,“佛法是手掌,而其他道法是五根手指。手指的作用雖然大,卻不像手掌一樣起到決定作用!”

為了投大汗所好,朝堂官員和封疆大吏們,紛紛開始阪依佛門,一手持刀,一手托缽。更機靈的如伯顏、呼圖特穆爾等人,在佛學之外,還修習了理學,這個教導人如何對皇帝更忠誠的學問。

遼東道宣慰使闊裏吉思和漢軍上千戶劉文中,都是有名的居士。而聶思托裏安教卻告訴遼東當地的蒙古人,上帝是世間唯一的神。這讓他們彼此之間很難和平相處,甚至有時故意互相較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