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一個豁達之人，解開了一個心結，眼前一切自然又是高雲淡。
“鳳叔有勇有謀，還有林將軍輔佐，把達春擋在邵武之外，並非難事！”看著劉子俊的眼睛，文祥輕聲答道。話完，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擔般，肩膀直了直，腳步也跟著輕健。
劉子俊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但也不好再多勸，猶豫著，腳步停在了原地。他從來沒懷疑過鄒洬的人格和治軍能力。但他懷疑，如果朝廷硬以聖旨相逼，鄒洬能不能將破虜軍的利益，放在皇權之前。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慢慢停止，文祥轉過頭來，笑著問道：“子俊，你相信連死都不怕的人，會是出賣朋友的孬種麼？”
劉子俊搖搖頭。破虜軍上下直腸子多，孬種少。提著腦袋跟北元拚命時，很少人想到升官財。但自古同患難容易，同富貴難。如今破虜軍有了自己的地盤，軍事和政務蒸蒸日上。隱隱有了爭雄下的實力後，不定人也會變。
看了劉子俊的樣子，文祥也跟著搖頭。對於這個得力幹將的工作，他一直很滿意。平素太忙，很少把自己的想法和大夥。看來今後，不但推廣自己得到的那些技術，而且要分享自己從文忠記憶中悟出的一些東西。
輕輕拍了拍劉子俊的肩膀，文祥笑著道：“軍械如何調配，破虜軍有自己的規矩，在規矩的約束下，鳳叔心向朝廷，也領不出多餘的武器來。況且，裏裏外外的事情，有你這情報大總管盯著，他出紕漏的機會不多。咱們既然要與蒙古人爭下，就得拿出爭下的肚量，不能因為一言不合，就對自己人下黑手。那樣，不用蒙古人來打，咱們自己內部已經先亂了！”
“如果鳳叔犯了錯，我自然不會容他。但在他沒做任何對不起破虜軍的事情之前，我們沒理由懷疑他的忠誠和能力！否則，今我們逐了鄒鳳叔，明不定就得貶了杜貴卿。凡是與我們意見相左者，都恨不得置他於死地。那到最後，我們的刀，不定就會砍刀自己的頭上。大宋朝沒有內爭，不會走到今這步。破虜軍剛剛有了起色，我們不能自己毀了自己!”
“那倒也是！”被文祥磊落的目光看得有點臉紅，劉子俊低下頭，訕訕地答了一句。
“鳳叔一時想不開，時間長了，他自己慢慢會領悟。邵武那地方，的確需要一員上將鎮守，以他的資質與聲望，今他不主動請纓，我也要派他去。”文祥放慢腳步，與劉子俊並肩前行，邊走，邊慢慢解釋道。
“可朝廷那邊…..?”劉子俊不放心的提醒了一句。今會議的決策是，先打通福建去廣南路線，再供應朝廷武器。但用這個辭回複欽差，恐怕未必能輕易蒙混過關。
文祥懶洋洋的伸了伸胳膊，一邊打著哈欠，一邊道：“今下午，夫子給我使了好幾次眼色，我估計，他想到了辦法，子俊有興趣，我們不妨一起猜猜，夫子打算什麼！”
劉子俊愣了愣，這又是一個出乎他預料的答案。陳龍複一直以剛正而聞名，他不勸文祥聽從盲目響應朝廷，已經讓人感到不解。私下裏還給文祥關於如何對付朝廷獻計獻策，真令人奇怪。
看來，大夥都在變。劉子俊凝神想了一會，豁然開朗，轉身擋住文祥的目光，在路邊青苔上，寫了一個字，一個人名。
文祥也笑了，側過身，撿起一塊石子，心地劃過樹下的青苔。
幾乎同時，二人寫好字，交換位置。還沒等彼此笑出聲音，背後，已經傳來陳龍複那特有腳步聲，一板三眼。
“賄、杜規”青苔上，三個字，被文祥大笑著抹去。樹上，幾隻不知名的飛鳥被笑聲驚起，呼啦啦，振翅飛向了高空，在夕陽下，雲間，留下幾點矯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