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卻有兩家寨主退出了,加入了破虜軍。雖然文祥為此事向自己道歉,並給了一筆補償。但自己和文祥的號召力,已經見了分曉。
如果這人有進取下之心,恐怕整個江山都是他的。
可如果他隻想當丞相,輔佐那爛泥般的殘宋呢?自己該如何選擇?
陳呆眼長長出了口氣,抬眼看向許夫人。希望看看族姐的姿態。
破虜軍將領忙碌的事情他插不上手,也不懂。但族姐的選擇,可以作為自己的參照。大夥都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知道殘宋的無能和蒙古人的凶殘。
許夫人卻沒注意到自己這位族弟的神情,自進入縣衙開始,她的目光就被地圖前那清瘦的身軀所吸引。
文祥,是她殉國的父親和丈夫平時經常提起的人物。去年十一月,許夫人記得自己當時率軍阻擋劉深進攻淺彎,與張世傑部將並肩作戰的時候,張部將領還經常提起文祥。那時候,大家都文祥已經瘋了,為他大宋失去了這樣一位頂立地的英雄感到惋惜。從別人的評價中,許夫人知道,文祥大度、睿智、勇敢、忠誠,簡直就是下讀書人的楷模。
現在見了,透過傳中那些光環,許夫人分明看到了一個高傲的靈魂。像自的丈夫許汗青一樣高傲。
他們本身沒有力量,卻能讓身邊每個人,揮出最大的力量。
他們有自己的信念,為了這個信念,可以付出一切,甚至生命。
他們也許不聰明,不知道審時度世,卻用自己的脊梁骨,撐起一片空。
世界上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男人,才變得更加精彩。與他們比起來,那些善於審時度勢的名流,那些玩弄權術的達官貴人,還有那些隻會殺戮的蒙古韃子,不過是一堆糞土。
也隻有這樣的男人,肩膀上才可以放下一頭疲倦的秀,而不是將自己的妻兒視為奴隸和附屬品。
“姐,姐,開始了,咱們得坐到桌子邊上去”,陳吊眼輕輕拉了拉許夫人的衣袖,低聲提醒。不明白平素一向幹脆利落的族姐怎麼了,為什麼自從進了這個衙門,就好像丟失了魂魄一般。
“嗯”,許夫人臉上飛起一片昏紅,低著頭,跟在陳吊眼身後向前走去。心猛然間覺得很亂,根本聽不進別人什麼。
第一步,好像文大人問起了各標人馬情況。那個看上去大咧咧的張唐,把俘虜補充進各標後,人馬減員並不厲害,並且繳獲了很多戰馬。而其他幾個將軍,則認為破虜軍經曆這次戰鬥,損失太大,建議抓緊時間訓練。
關於訓練的方法,文下已經給出了。但是細節上,諸將的意見卻不統一。各自陳述著各自的理由。
許夫人聽不進去。自己手中有多少人呢?號稱興宋軍的畬漢義軍,大約還有五萬吧,也許還有更多,平素帶著他們,許夫人沒感覺過累。今,她突然對士兵的數字不再感興趣,不想帶兵,不想再做縱橫疆場的英雄。
我這是怎麼了,許夫人偷偷掐了一下自己,打起精神,掃視會場。
文祥的老師陳龍複正在著什麼,好像是軍心可用的樣子,手指在江南西路和廣南東路方向。而負責軍需的杜規顯然不同意他的意見,嘟嘟囔囔地反駁。
“不可,我軍經此一戰,前幾個月製造的炮彈剩餘不足一百,手雷也隻有五百多枚,根本支持不了幾。況且山路崎嶇,咱們的火炮也運不過去”。許夫人又掐了自己一把,終於聽清楚了杜規在什麼。
“朝廷在海上漂流日久,隻有我們斷了達春的後路,才能把老賊的兵馬從廣州調回來。否則一旦海上生變,我等所有努力,都將付之東流!”簫明哲站起來道,話語中帶著幾分悲涼。他的話,代表了很多中低級將領的意見,乘勝進入江西,可以攪亂韃子在江南的所有部署,盤踞在沿海一帶的數路元軍不得不救。
文部將領畢竟讀書人多,把忠義二字看得非常之重。
“我反對,咱們進入江南西路,老賊達春麾下的幾路大軍,還有李恒那個王八蛋,肯定得回來對付咱們。到時候,咱們又沒糧草,又沒援軍,肯定給人包了餃子,和去年一樣….”,張唐晃著腦袋道,把代表破虜軍的彩旗插到贛南,然後,把地圖上所有代表元軍的彩旗,都插到了破虜軍周圍。
“我等既為宋臣,理當赤心為國……”,陳龍複反駁了半句,搖搖頭,把自己的後半句話咽回了肚子裏。隨軍這麼久,他已經理解了戰爭不是豪放派詩詞。大夥對大宋的忠誠都不可懷疑,眼下情況,進入江南西路空虛,打進去不難。但進去後呢,達春回師北上,李恒揮軍西下,破虜軍前後受敵。然後,拚光了破虜軍,達春再次南下,剛剛上了岸的大宋朝廷再次下海,一切和形勢和去年一樣。隻是不知道自己這些人,有多少能活著回來,再藏進深山野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