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瘋,十一瘋!”燕府的私塾的大門邊響起一孩童急急的呼喚聲。
私塾裏有七八個孩童,齊齊朝發聲的門邊望去,隻見一小孩滿頭大汗正趴在私塾高高門檻上,年紀約莫一十二歲,衣著錦緞,頗為華麗,卻灰撲撲一身泥,腰際衣服還裂開一小口,不知在哪刮破的,小鼻子小眼長得頗為喜慶,最引人注目的是上門牙豁了一顆,一說話就有點漏風。
“小慨,你又來找十一弟了?一會兒我們師傅來又得用戒尺打你的光屁股!”一個目如朗星的十五六歲的青衣少年合上書本笑道。
“小慨,又爬我家私塾的院牆了?看你的衣服破得,小心你爹揍你!”青衣少年坐旁一個略小些的男孩原來正懨懨欲睡,這會兒來了精神,幸災樂禍的說道。
小豁牙得意的搖頭晃腦:“你們師傅去茅廁了,不過呀,手紙被我丟糞坑了!這一時半會兒呀,怕是回不來了!哈哈!”
眾孩童一聽,頓時如關了一夜的鴨子要下河,紛紛走出書案,一齊哈哈大笑起來!其中,隻有一個少年仍然坐得端端正正,手不釋卷。
青衣少年奇道:“老十一,還裝什麼樣子!瘋起來沒你瘋的,快商量商量怎麼閃人!”
“七哥,大家快回座吧!我一會就跟小豁牙閃人,不過你們幾個怕是都閃不了!”隻見其緩緩合上書本,把筆墨紙硯拜訪收放整齊。嘴角卻露出一絲笑容。
“為什麼啊——”大家奇道。
“哎喲哎喲哎喲——章師傅輕點輕點——”卻見小豁牙身後站著一峨冠長須的老者,老者一臉怒色:“陸慨之,你個猢猻,忘了我戒尺的厲害了?”“不敢了不敢了,章…章夫子,我走我走…”
“我也不是你的師傅,不過你爹那樣的當今大儒居然生了你這麼個不思學問的家夥,我今兒也不打你了,再看到你來找燕宇風,我直接把你爹揪過來再打一遍。”原來這小豁牙的父親卻是這章先生的學生。
“不敢來了不敢來了!”陸慨之忙道。
章九齡看著燕宇風幹淨的桌麵:“怎麼,燕宇風,準備走了?”章九齡語氣有些不善。
燕宇風忙低首道:“師傅不是說背完此文便可回去的麼?”
“我上個茅廁的功夫你就背完了?”
“是的。”
章九齡奇道:“你背給我看看。”
“是,夫子!天道運而無所積,故萬物成;帝道運而無所積,故天下歸;聖道運而無所積,故海內服。明於天,通於聖,六通四辟於帝王之德者,其自為也…”燕宇風侃侃背來,通篇幾無一絲猶疑停頓。
章九齡是何人!可說是兩朝文宗泰鬥般的人物。勿須翻看原文,便知這燕宇風竟然真在他上茅廁的工夫,把這莊家《天道篇》兩三千字背得一字不落!
“你之前看過此文麼?”章九齡還懷著一絲僥幸。
“不曾。”
章九齡在燕府教習三年了,對這燕家十一子性子熟稔,他說不曾就真不曾了。
“你怎麼做到的?可知此文何意?”
“學生也不知如何做到的,隻是讀到文中說,聖人之靜也,非曰靜也善。萬物無足以撓心者,故靜也;水靜則明燭須眉雲雲。便嚐試著觀想,心中是一汪池水,任憑天翻地覆,池水平靜如故,果然就把文章背成了。學生對此文含義不甚了了,不過覺著大概是將修身養性與皇帝治國、教化百姓類比,認為修身養性與當皇帝一般,都應當順應大義至理。”
“好好好!”章九齡撫須而笑:“好個燕十一!你跟陸慨之去聽說書吧!”轉首對其餘六、七名少年卻換了麵色:“背完此文,方可吃飯!”
眾少年忙低首翻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