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又一生
**********
“浮生未到無生地，暫到人間又一生。”
*************
慶成四年冬，南江府。
傳聞，以茶聞名的南江府，四大茶商之一的蘇端銘蘇員外家，其十三歲的嫡女蘇唯春在茶山摔傷，奄奄一息，蘇宅四處延醫請藥。
“令千金九死一生，命懸一線，過不過得鬼門關，就看她的造化了……”南江府不少郎中被邀上門去，大抵都是這麼一句話。
於是，街頭巷尾中，茶樓酒肆裏，這話被傳了開來。
“蘇家嫡女去了？”
“沒呢，不過聽人說，就是熬著這幾日了。聽說摔得可重了，骨頭斷了……”
“胡說，我怎麼前日還看得蘇家小姐去寺裏燒香祈福了？”
“你才亂講，去寺裏上香的是蘇家九小姐，庶出的。這受傷的是蘇家嫡女，排行好似整十……”
“唉呀，這要是唯一嫡女去了，蘇員外可是白忙乎一輩子，那偌大家產可盡皆旁落了……”
“你這話說得差矣，既然有繼子，那自然也是他家兒子，怎麼說是旁落呢？”
“唉喲，客官，你是不曉得，咱蘇員外家的這繼子啊，卻是他家族人硬塞過來的，你想啊，哪裏有男人還在就立繼一說？戶絕，也得家中男人都死光了，才有繼子啊不是？”
“天可憐見的，要是蘇家小姐再沒了，蘇員外的妻子柳太太可真的就是無一兒半女了，那可是再慈悲不過的婦人，白發送稚女，豈不哀痛至死？她可是發話了，要是女兒安然，來春便是漫撒銀子，大做佛事，大濟南江府窮戶……”
“哎，要依我看啊，有錢沒兒子，比有兒子沒錢更苦。”
“是這個道理。蘇家今冬逢大厄，大不利，不僅僅是蘇家嫡小姐摔斷了骨頭，蘇家繼子少奶奶可也是一並出了事，懷胎一月竟然落了紅，腹內胎兒滑了……”
“咦，這就奇怪了，還一齊摔倒了？一個重傷幾死，一個滑胎，難不成是二人撞到一塊？內裏到底如何情形，你不妨細細與我們講來……”
“別道人家後宅閑話了，且說正事要緊。依我看，咱趕緊喝茶，要是蘇家小姐沒了，隻怕明年春茶價要上漲啊。”
“甲員外，至於麼？”
“乙老板，你是外來商，原不曾做得茶業這一行買賣，自然是不曉得，蘇家員外要是一生氣，打個擺子，這南江府茶葉價就得抖三抖揚三揚的。蘇家小姐要沒了，莫說來春茶葉價，至少，今年茶花蘇家是不會賣出半朵來了。”
“說得極是道理。此前買了蘇家茶花的，那可成了絕盆了。咱南江府裏能養出那等茶花來的，除了蘇家再無他人啊，這下，有人家可是要樂出聲來了。可惜啊可惜，明春是見不到蘇家茶花了。日後，隻怕也難嘍。鬥茶，又要少了一項樂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