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可是。
又奈何。
陸小迷扶著牆大口的喘息,睫毛劇烈的顫抖,她捏緊自己的領口,仿佛隻要一鬆手,那顆搏動不已的心就要穿過五髒六腑毫不留情的跳出胸腔。
她實在是不忍回憶。
當年。
可怕的當年。
人總是願意活在一種虛妄的記憶裏。有的人被回憶糾纏不休,有的人為未來焦頭爛額。而有的人,看不清過去,等不到未來。隻能自己編織出一個安穩的現世,虛度光陰。陸小迷就是這樣的人。
她企圖忘掉那一年發生的所有事情,將一切還原到起點。可是你看,就是這樣造物弄人,就是這樣天命難違。
陸小迷閉上眼睛,讓眼前的一片黑遮住回憶裏的萬般旖旎。
可是,那種被人壓在身下,錐心刺骨的疼痛感卻始終揮散不開。就像是重重烏雲橫亙天際,即使是神斧在手,也無法劈開這滿天空的陰霾。
陸小迷的嘴唇滲出一絲血,腥味順著舌苔傳遍了四肢百骸。她無力抵抗,無論是殘破不堪的回憶,還是殘破不堪的自己。
霍鈺爵。陸小迷垂下腦袋,雙臂緊緊地將自己包圍起來。泛白的指節和青色的筋脈,暴露了她內心的惶恐和惴惴不安。
怎麼辦呢。
怎麼辦。
陸小迷忍不住為自己的貪念好笑起來。即使是現在,我還在妄想著你來拯救我,陸小迷啊陸小迷,你還真是無藥可救。
霍鈺爵,他不會來了。
他有了更重要的事和人,他有了比你更需要他保護的姑娘,他不會再來了。
陸小迷,你還真是天真可笑。你以為他不會被趕走,即使再生氣,隻要你哼哼兩聲,他就會屁顛屁顛的跑回來鞍前馬後;你以為你對他來說是最特別最重要的寶貝,即使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他今天晚上還是會給你煲湯熬藥;你以為他不會累,你以為他不會委屈,你以為隻要他還是個男人就會護你周全。可是,憑什麼呢?
陸小迷,你想過沒有,如果他知道你根本沒有他想要的東西。這麼多年,你隻是在利用他想得到對他來說至關重要的東西的心情來保護自己,他還會,護你如初嗎?
答案。
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就是答案。
明明可以假裝不知道,或者編造出一個不那麼殘忍的結果,可是,偏偏要有答案,來戳穿虛妄的假象。
陸小迷將腦袋埋在膝蓋裏,錐心刺骨的疼。
她想起不久前和霍鈺爵吵架,他生氣了好久。是自己的錯,可是又拉不下臉來和好。那一天,自己已經打算跟他道歉了,可是由於緊急加班,又沒有來得及。晚上,在給臥鋪乘客換登記牌的時候,不小心踢爆了暖水瓶,腳立刻就被燙的紅腫。可是,當時乘客較多,工作很忙,根本容不得她停下來休息。就這樣忍著疼工作了很久,等到她休息的時候,腳已經疼的走不了路了。
當時也和現在一樣,她的第一反應就是給霍鈺爵打電話。
聽到他聲音的那一瞬間,陸小迷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霍桃花兒,我的腳被燙傷了!疼死了!”已經全然忘記了自己還在和他冷戰。
“白癡嗎你?你現在在哪裏?”
“撲哧。”霍鈺爵拔高了的音調在陸小迷聽來十分可笑。
“你敢騙我?陸小迷你今兒是吃了韭菜餡兒的圓子沒刷牙吧,敢情你明知道我討厭韭菜就怕那味兒,你就故意使這招兒是吧?你低俗不低俗?”霍鈺爵的炮彈一顆接這一顆丟過來。
“沒有騙你,是真的。剛才在列車上踢爆了熱水瓶,這會還腫著呢。不過快沒事兒了,你不用擔心...”
“我擔心個屁!你自個兒腦門兒缺根弦都敢出門兒,沒被人當成瘋子傻子關進瘋人院我覺得就夠離奇的了,這麼點兒破事兒還好意思拿出來丟人現眼,我平時是怎麼教育你的?”陸小迷目瞪口呆,咬牙切齒有一種摔了電話的衝動。
當然,下一秒她理所當然毫不猶豫的按了掛機鍵。
然後,更加理所當然,更加毫不猶豫的忘了這件煩人的事。
陸小迷覺得自己本事很大。隻要霍鈺爵做出讓人極度不爽的事情,她就會自動選擇性忽略。
像現在這樣。
雖然她知道,掛霍鈺爵電話這種事情一定會遭到他強而有力的,額,反擊。
陸小迷剛簡單的用手帕包了包,就聽見車長杜吉言嚷嚷著說集合,車子快要到中轉站,來回的客流量太多,需要人手。陸小迷聳了聳肩,一咬牙還是起身了。總不能因為這一點小小的疼痛就不工作了吧,陸小迷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