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以後就是藝考然後高考,暑假裏,安寧在家裏過的一點都不開心。她的後媽明確的告訴她,考不上好的大學就要自己找工作養活自己養活她們。她每天都提心吊膽的擔心自己的成績,她不知道在她的後媽眼裏到底什麼是好大學。後來她知道了,她後媽指的好大學是清華和北大。再沒有見識的農村人,說起大學沒有不知道清華北大的。可惜,她沒有那麼好的成績,考不上那麼好的學校。
那天,她收到東南大學藝術學院的錄取通知書,沒有能形容出她當時的心情。她興奮又恐懼著,她把通知書拿給了她爸爸,她爸爸的表情很奇怪,剛開始很欣慰的誇讚了她幾句,然後皺著眉對著她的錄取通知書發呆。緊接著就是她的後媽從房間裏出來,一把搶過她的通知書,發了瘋一樣的在她的麵前撕掉了她的通知書。從通知書被搶然後被撕就是幾個眨眼的功夫,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張她花費了多少個日日夜夜辛苦得來的通知書就在她後媽的手裏被摧毀了。如果僅僅是通知書被撕掉,她想她不會想到死亡這個可怕的字眼。可是那個可惡的女人對她說,讓她去鎮上的工廠打工,她不會拿錢供應她上大學,讓她死了上大學這條心。而她的親身父親懦弱的站在她後媽的身後默認了那個女人的決定。
還有比這些更讓人絕望的事情嗎?親情不能指望的情況下,安寧突然覺得自己是多麼的弱小,隨便什麼人抖一抖她的小指頭就能輕易扼殺她的夢想。她想不明白,她不過是想追求她的夢想而已,可世界那麼大,卻連她的夢想都裝不下。這世界那麼大,她連愛一個人的資格都沒有,真是可笑,她的人生真是可笑。她想起她的親身母親拋下她和她父親的那天夜裏,她的母親把熟睡中的她搖醒,然後跟她說:“安寧,你記住,以後誰都不要指望,隻能指望自己,記住媽媽說的話,知道嗎?”她迷糊的點頭,昏昏沉沉的又睡著了,第二天她醒來就再也找不到母親的蹤跡了。那天,她的爸爸瘋了一般的毒打她,說是她放走了她的母親。他根本就沒有想過如果不是因為他不顧母親的反對執意做生意,生意失敗後欠下大批債務後整日醉生夢死遊手好閑,她的母親怎麼可能會拋下他們父女離開這個家?
後來,他好不容易給她找了個能養活這個家的後媽,因為她親身母親的打擊他就對這個後媽言聽計從,直接把她推進了火坑。如果她沒有夢想,她想她會早早的出去打工離開這個讓她倍受煎熬的家。
安寧為了她的夢想默默的忍受了很多委屈,當她的夢想在她麵前破碎,她終於遭遇了那個不必活下去的理由。
她把自己關進房間裏,寫下那封給陶冉的絕筆信。出了家門,一路恍惚的走去郵局,她連親自把信交給陶冉的念頭都沒有出現過。在死之前,她是想見陶冉最後一麵的,可是如果見了,她怕她舍不得。寫那封信之前,她想反正都要決定尋死了,在最後是不是要在那封信裏把自己的秘密告訴陶冉。在她寫完藏有她秘密的絕筆信後,她心裏那種想告訴陶冉她愛她的心情突然就沒了,她把寫好的信撕掉,又重新寫了一封鼓勵她去找柯澤和好的信。寫完那封信,她自己都無法相信這樣假的信會出自她的手中,原來麵對死亡就能誠實的麵對自己,原本想不明白的事情真的就能突然明白過來。愛一個人,不就是希望她過的好嗎?
寄掉信,她回到家坐在自己房間的窗戶上,從高處往下望去,她的心裏沒有絲毫的害怕。隻要跳下去她就能得到解脫,夢想也好,陶冉也好,她死了以後就不用再考慮這些事情了。她想在她死之後肯定會有人罵她懦弱,或許會說她是為愛殉情,隨他們說吧,死亡沒有什麼不好的,不過就是換種方式重生罷了。她隻不過是想撇開目前煩惱她的傷心事,如果死亡能辦到,為什麼不選它?在這個世界上除了陶冉沒有人會為了她的死感到難過,陶冉也就是難過一陣子就好了,她有柯澤不會需要她的。
不被任何人需要的那種感覺真是糟糕,絕望像個無底洞一樣吞噬著她。她坐在窗戶上,努力尋找她必須活下去的理由,想起分科後的一年半裏,因為學習畫畫陶向天借給她的“巨款”這大概是唯一的她必須活下去的理由。她倚著窗沿,淡笑著呢喃,“背負著債務死掉,好像有點窩囊,陶冉的爸爸會不會以為我是被‘巨款’逼死的,如果可能的話我真想還完錢再跳下去,無牽無掛的下輩子才好投個好胎做個好人。”
她說完就張開手臂滑下了窗戶,那一刻她感覺她的前生一定是一隻鳥,不然為什麼她會如此留戀飛翔的感覺。她喜歡這種高速的墜落,她會覺得她是在跟時光賽跑,看誰能最先跑到終點,終於她在她活著的最後一刻贏了一次。
——陶冉,如果愛不能完整的給我,就請完整的給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