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四十八年。
一場淒冷的寒冬漸去,春意將至。
冬末初春時,一日午後的落日依稀如幕,晚霞更似火焰般在天邊燃燒著,在晚霞的邊上,夕陽形同一顆碩大的火球在西山邊陲上搖搖欲墜,好似就要在下一刻往下墜落而去,最終還給世界一片黑暗。
廣闊的燎原上,遍地枯草殘雪,夕陽的光線照在殘雪上,一片金光閃耀,卻顯得毫無溫度,除了能帶給這片燎原一片明亮,便隻有讓人無限的忌憚,好似這輪夕陽將會在下山之後變成黑暗的魔君,吞噬掉每一位孤身而立在枯樹旁的人。
寒冬灑下的殘雪還不曾被回暖的春意盡數融化,因此這片廣闊的燎原就顯得有些白跡斑駁,一顆早已形同枯死的古樹,矗立在這片毫無生機的燎原上,它沒有任何枝葉,也沒有任何將要發芽的跡象,好似一顆陳腐的朽木,然而,奇怪的是就在此樹下麵,於十日前便坐有一位閉目養神的年輕男子。
男子雙腿盤膝而作,禪定如僧人,從他坐於這顆稱不上名的古樹後,便紋絲不動,不顧周遭萬物,也不顧那遠處正齊聚而來的三名男子,好像就如得道的僧侶圓寂逝去一般,唯有那本已淩亂不堪的發絲被日末的冷風呼呼吹起。
好在那摻雜了半數銀色的發絲並沒有被寒風從他頭上吹落下來,這意味著他並未真的死去。
許久之後,天際上的最後一縷夕陽光線快速散去,西山邊陲完全恢複了寂靜,這片廣闊的燎原恢複了寂靜,甚至連那些吹拂在耳邊的夜風也悄然寂靜,一切都靜的可怕,仿佛在場的每個人都靜立在了深黑色的棺材裏,沒有任何聲響。
燎原上,早已萬物皆靜,不知何以致使!
或是天降異象,又或是在場的人為之,但遠道而來的那三人更加願意相信與人為之,因為他們都發現那名盤膝坐於古樹下的男子,不知何時睜開了那雙閉目數日的眼眸。這雙眸子,冷漠而俊美,卻死死地盯著他們,而在其內,又帶有一種足矣讓人充滿畏懼的可怕與漠然,不僅有傲視群雄的魄力,同時還有一騎絕塵的鋒芒!
腐木般的古樹之外,並排站著三位不簡單的人物,他們之所以不簡單,是因為他們能夠尋到這裏,並來到這名男子身前。
於是,他們的目光一一聚集在這名盤膝而坐的男子身上,目不轉睛,卻又顯得有所畏懼,直到片息之後,其中一名身披粗布僧衣的老僧才輕跨腳步,他往前走出一小步,但立刻便又停下,仿佛鼓足了勇氣。
老僧語氣平靜說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古樹下的男子聽到僧侶這句話,臉色毫無所動,他雙眼直視於僧侶,看的後者竟開始佛心不穩,口中才悠然說道:“我已經落得今日田地,哪裏還有回頭之路給我走,你若能給,又豈能保證你身邊的這兩位也能給?”
老僧聞此,思量片刻說道:“你若能將竊走的佛門聖物還回,佛祖自會寬恕你的罪過,而我佛門便是你之去處,而且隻要你以後一心向佛,老僧斷定以你天下無雙的資質,終有一日能夠修成正果,從而化解世間恩怨。”
男子聽到這裏,一聲冷笑,口中諷道:“你這老僧,為取回佛門聖物虛情假意也便罷了,竟還三兩句話便想度化於我,讓我皈依佛門。”說到這裏,盤膝而坐的他緩緩站起,使得那站在不遠處的三人既是身形一抖,那老僧更是將先前跨出的一小步又退了回去,仿佛帶有無盡恐懼。男子並未理會他們的反應,或者說他並不在意,他接著開口說道:“你說的很對,我是取走了你們世間視為最珍貴的東西,但那本就不是你們所持之物,所以我要在你們的麵前取走它,況且,既然是我想要拿走的東西,連你們佛門住持都阻止不了,你又憑什麼來向我討還?”
男子最後的言語,帶有一份極其驕傲的神氣,若是讓一位普通的佛門弟子聽到男子言語,無疑會認為此人簡真是不知好歹,狂妄自大到了極點,然而,古樹之外的老僧以及旁邊的兩人都不是普通人,老僧是一個在世間輩分都算極高的聖僧,其餘兩人亦是世間的絕頂高手之一,所以當他們聽到這裏時,並未覺得對方口帶浮誇,而是隻有自己內心所感受到的萬分羞愧。隻不過,羞愧並非丟臉,因為在整個世間,但凡隻要眼前的男子想要一件東西,那麼誰都無法阻止那件東西不被他取走,就像最強大的佛門住持亦是如此。
他便是這個世間最強大的人!
既是世間最強大的人,便意味著世間再沒有人會是他的對手,哪怕眼前靜立於古樹下的他顯得如此年輕,年輕的看去似乎隻有二十多歲。老僧和身旁兩人都知道眼前的男子是世間至強,所以名聲遠揚加輩分極高的他們會有所畏懼,哪怕他們已將內心的畏懼掩藏的極深,但亦然無法在男子麵前完全抹去。
古樹下的男子還很驕傲,甚至驕傲到了一種無以複加的地步,就像那幾縷散落在其額前的銀白發絲也不敢靠近他寬闊的額,仿佛隻要靠近那片寬闊的額,就會被磨滅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