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兒相信自己絕對是被綁架了,如今信或不信左老太太,都已無退路。 銀針刺破了草兒的指尖,流出來的是黑紫色的血。
每紮一針,草兒渾身都抽搐一下,她數著:“一,二,三……”若說自己真的有九條命,若是銀針真的能驅妖降魔,這十針下去,九個草兒都該得救了吧?
“來,這個香囊一定得帶三天。給,把這張符喝了。”左老太太把裝著朱砂符的香囊掛在草兒勃頸上,端過那碗燒過符的酒,看著草兒很痛苦地喝下去。
“晚上等她睡著了,你拿著她的衣服,在門外給她叫叫魂兒,這事兒會吧?明個天一亮保證好。”老太太跟草兒姑說。草兒姑點點頭,千恩萬謝地領著草兒回去了。
天已經黑蒙蒙的了,三孩兒和草兒姑父都已經吃過了晚飯。三孩兒骨子裏對妖魔鬼怪也存有一絲敬畏,看草兒萎靡不振的樣子便再沒有調侃。草兒姑和草兒簡單地吃了一點兒飯,就早早地熄了燈。
頭重腳輕的身子像是虛脫了一般,後腦勺一沾枕頭,草兒便睡了過去。
不知是深夜幾時,沉睡狀態中的草兒一驚,她明顯感覺到一個黑影躡手躡腳地撩開後倒廈子的帷幔,來到她身邊。
是妖是鬼還是人?草兒雖然在迷迷糊糊中有了一絲意識和很深的恐懼,可是卻怎麼也睜不開眼睛。
“擦——”那個黑影劃亮一根火柴,穿過火柴頭上橘紅的光,草兒感覺到她湊近了自己的臉。
“小草?小草!”黑鏡俯身看著草兒嬰孩兒般細嫩的臉蛋兒,輕輕地喊了兩聲。原來是姑姑!草兒的心立刻安穩下來。
“睡啦?睡了。”草兒姑自問自答著。她伸手拎起草兒白天穿的衣服,把快要燃盡的火柴丟在地上,用腳碾了碾,掀開帷幔,躡手躡腳走出去。
草兒慵懶地翻了個身,迷迷糊糊中她聽到姑姑打開外屋門,對著深邃的夜空壓低了嗓音呼喚著:“小草,快回來吧!小草,快回來吧!”
有鹹鹹的淚,順著鼻翼流到了幹裂的唇邊,枕頭也被眼角流下的淚水打濕了。這一生這一世,除了奶奶和爺爺像此時此刻的姑姑一樣,不願意讓自己以及自己的靈魂無家可歸,遙遠的未來,還會有人也這樣疼惜自己嗎?會有嗎?
有家的感覺真好,有人疼愛的感覺真好,草兒笑了。這是甜蜜的幸福的微笑,雖然微笑裏,還閃著晶瑩的淚花。
說也奇怪,第二天天亮了的時候,草兒真的好了。
隔壁二丫坐在早霞裏,看見草兒騎著馬出去,她一邊往大洗衣盆裏的衣服上打肥皂,一邊說草兒體質真好,睡一覺病就跑了。草兒姑說那是她奶奶厲害,啥不幹淨的東西都能治住。言語之間,草兒姑對左老太太那是敬佩得五體投地。
“嘿嘿,嘿嘿。”二丫媽依舊藏在那一大簇盛開的爬山虎後麵,攏著肩傻笑著。
二小有對象了。這可是這個家裏的一件大事。
二小對象人長得俊俏,初中畢業,在那個年代的小村,這是很高的文化。二小沒讀過多少書,但是他在油田工作,人也長得帥氣,村裏人都很看好這一對。
小村有個習俗,訂婚的時候女方都向男方家要彩禮,至於要多少就看兩家的約定。二小對象當然也要了,沒要多少,女方家傳達姑娘的意思,說姑娘看好的是二小這個人,要這點兒彩禮是給外人看的,總不能讓大夥說他們家姑娘不值錢。經過這個事,草兒姑對這個姑娘更是高看一眼,逢人便說有文化的人跟沒文化的就是不一樣。
情投意合春日短,兩情相悅秋夜長,二小和姑娘兩個和和美美快快樂樂。兩家老人樂在心裏喜在眉梢,便聚在一起商議著把婚期定在了冬月初四。
棗紅馬那個春天下了個崽,到了初冬已經很像樣了,賣了這個小馬崽兒又賣了些糧,草兒姑家開始給新人做被子打家具,忙活了起來。
“咋了?”看到一群人聚在大街上交頭接耳,草兒姑顧不得搬馬車上剛從縣城買回來的東西,扒開人群擠到裏邊去。
“你不知道哇?六指兒出事兒了!”
六指兒?六指兒不就是大拇哥上又長了一個大拇哥,經常和老張打嘴仗的那個單身漢麼!或許因為他獨自一個人上大草甸子太久了,以至於草兒姑乍一聽這個名字,竟然愣了一下。
“六指兒不是給人家看草甸子呢嗎?那孩子老實八交的,能出啥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