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今天怎麼……”
“這兩天他又不叫我燒了。誰知道怎麼回事啊?他這個人一向如此,想到一出是一出的。”餘婧壓低了聲音,同時特意往走廊裏瞟了一眼。她的位置就坐在窗戶邊,隻要稍稍探頭就可以看到外麵了。
羅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凝目不知在想些什麼。而餘婧發現走廊裏並沒有出現柯守勤的身影,嗓門又大了起來,她咧開嘴說道:“其實他就是叫我燒我也不會燒的,這活實在是太惡心了……”
羅飛還在想著自己的事。尹劍在一旁接過茬問道:“不燒怎麼辦?他不要罵你呀?”
餘婧調皮地一笑:“我們有我們的辦法嘛。”
尹劍繼續追問:“什麼辦法?”羅飛這時也抬起頭來繼續聽女孩講述。
“請別人代勞。”
“請誰啊?”尹劍看著餘婧,心想這活沒人願意幹吧,而你一個實習生,在醫院裏又能支派得了誰呢?
“苗師傅,晚上值班看太平間的。隻要每天給他五塊錢,他就樂意了。”
尹劍點點頭。看太平間的師傅,這種人倒是什麼活都肯幹,每天能多筆額外的收入也不錯呢。
羅飛插話問道:“是不是很多實習生都這麼幹啊?”他剛才聽餘婧說“我們有我們的方法”,故有此問。
“隻要是來過病理科的,都這麼幹。”餘婧大咧咧地說道,“這種事都是一代傳一代嘛,我也是從師兄師姐那邊學來的。包括具體的操作方法。”
尹劍追問:“還有具體的操作方法?”可能是查案過程中難得遇上像餘婧這樣的青春女孩,尹劍今天的話也多了起來。
“當然有方法啊。苗師傅每天晚上九點上班,早上六點下班。你不能跟他一個點吧?這個樓沒人值班,每天晚上都會鎖樓門。要進入就得刷卡。我們手裏就隻有一張卡呀,也不能一直放在苗師傅那邊吧?”餘婧故作高深地接連問了好幾句,還沒等對方說話呢,她又開始自問自答,“所以我們就摸索出了一套方法。每天下班前,先把要處理的標本從標本室裏挑出來,一罐一罐地搬到焚燒間旁邊的分析室裏。然後正常把樓門鎖好,但把樓卡藏在樓門口的垃圾桶底下。接著你就可以安心回家啦。晚上苗師傅會過來取出樓卡,他先去分析室,把要焚燒的標本從罐子裏取出來,集中放在一個大桶裏麵。然後再到焚燒間裏處理掉。完事之後苗師傅也鎖好樓門,把樓卡藏在垃圾桶下麵。第二天我們隻要提前一點上班,把那些空罐子搬回標本間就行啦。”
“那怎麼也是走得比別人晚,來得比別人早啊。”尹劍看著女孩,帶出一點同情的語調。
“那怎麼辦呢?誰叫我攤上這麼個苦差事?”餘婧噘了噘嘴,“不過這事也怪我,我要不犯錯誤的話,也不會被發配到這個地方來。”
尹劍問道:“你犯了什麼錯誤?”
一旁的羅飛笑了笑,他發現這兩個年輕人聊起來,自己倒好像是個多餘的。不過這樣也好,自己本來就不愛多說話。而那個女孩顯然是個話癆子,你問到的她說,沒問到的她也說,這種性格倒也挺招人喜歡的。
果然,餘婧又滔滔不絕地說起來:“我把實驗室裏的無毛鼠弄丟了——是醫學院的實驗室,不是這邊的。本來我在那邊做課題,是研究‘人耳鼠’的。哎,你們知道‘人耳鼠’吧?”
尹劍顯然不知道,隻好求助般的看了羅飛一眼。羅飛道:“好像在新聞上看過,但具體怎麼回事也不太了解。”
餘婧便開始講解:“就是用可降解的材料做一個人耳形狀的支架,然後把牛的軟骨細胞接種在支架上,先經過兩周左右的體外培養,接著在無毛鼠的背上切開一個口子,把支架移植過去。隨後那些可降解的材料就會自行消失,而牛的軟骨組織則在鼠背上生長,最後形成人耳朵的形狀。”
“一個在鼠背上長出來的牛骨耳朵?”尹劍眨著眼睛問道,“這東西有什麼用啊?”
“哎呀!”餘婧瞪了尹劍一眼,似乎在責怪對方愚鈍,“現在是試驗研究階段,所以用的牛骨細胞。如果用人骨細胞呢?誰的耳朵掉了就這樣做一個,到時候把長成的軟骨從鼠背上取出來,在患者腦袋上做個皮下植入,這不等於又長出一個耳朵嗎?這個研究如果做深了,完全可以開辦一家生物醫學工廠,到時候每個人都可以在這家工廠裏預訂到自己需要的組織和器官,更換安裝就像是機械調配一樣簡單。”
“那還真是挺神奇的!”尹劍讚歎了一句,但他隨後又意識到什麼,擔憂地問道,“喂,你不會就是把那隻長了耳朵的老鼠弄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