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子怔怔地不知所措了。好一會兒清醒過來,隻見那吊橋已經吊起,像一塊巨大的大黑板豎在了我的麵前。
月子果然回到這城堡裏去了。拋棄了丈夫,拋棄了父母,她投身到這城堡裏去了!
我對著麵前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若有所思地點著頭:
“原來如此……”
這裏就是月子所說的“異常但卻是正常,道德敗壞卻是人之常情”的地方啊!
我點著頭,被清冷的晚風吹拂著,頭腦開始平靜下來,我心裏確實對月子有著憎恨,有著埋怨,但剛才的那七下鍾聲已經將我的心靈淨化過了一遍,現在我的心情是從未有過的清新,我的微笑也是從未有過的自然。
“原來是這麼回事呀……”
此時此刻,我總算心平氣和了。我曾懇求城堡中的人將月子強行綁架到裏麵去的,可現在月子則自己跑了進去。我是想對月子進行一下懲罰,可月子卻得到了快樂和歡娛。
從今以後,月子便與那些姑娘一起在這城堡裏長住下了,在這裏她會與那些男人過著下流卻優雅,淫蕩卻舒適,呻吟卻快樂的生活的吧。
這樣的生活是好是壞,我已經無法幹涉了。如果能幹涉,也是止不住他們那些荒淫無度的生活的。因為他們是將這樣的生活認為是生命的唯一樂趣的,現在月子已經渡到了對麵的世界,我則還留在這邊,月子是月子,我則是我了,我們已是天上人間兩茫茫了。
也許月子在找到新生活前會一直待在城堡裏的吧,她陷身於一個荒淫無度的地方,卻相信著那裏有她需要的愛。
舉目望去,太陽已經完全落下了,遠處的森林已顯得黑黝黝的一片模糊了。高高聳立著兩個圓塔頂的城堡也像一尊巨大的鬼魅站在小山丘上,它周圍石牆的窗戶裏已透出點點的燈光。
這以後,城堡中將是最熱鬧、繁華的時刻,豐盛的晚餐,奢侈的揮霍,醉死夢生的男男女女,當然,月子也成了他們中的一員。
月子是變了。我與月子之間也不再有哪怕是一根頭發絲的聯係了。有的隻是我眼前的那道深邃不見底的鴻溝。那大黑板似的豎在我麵前的吊橋,已經將我與月子徹徹底底地隔開了。不要說夫妻之情,就是陌路人般地打一聲招呼也是不可能的了。我們之間早已經橫著一條鴻溝了,這是絕對不可能跨越的,可我有時竟會癡心夢想地要跨過去,竟會感到我與月子是夫妻,竟會感到男人與女人的關係比學問要簡單容易。
可是,現實打破了我這癡人的白日夢!我現在才明白,我這次來法國,來巴黎,來紅城堡,其實就是為了弄清楚這一現實的問題而從日本千裏迢迢趕來的呢!
我又一次探看了一下橫在麵前的那條無底的鴻溝,嘴裏輕輕地念道:“再見。”再向聳立在山丘上、我已無法進去的紅城堡,欠了欠腰說道:
“再見。”
最後,在心裏對著我費盡心機,但還是沒有得到的月子,還有十分自尊的、孤芳自賞的、唯唯諾諾的、瞻前顧後的我自己,輕聲地喊道:
“再見……”
雖說還沒有什麼把握,但我相信明天,也許我會碰上一個柳暗花明的明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