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倆各住一間很小的房間。達雅的房裏有一張狹長的鐵床、一個衣櫃,上麵擺著很多小擺設和一麵不大的鏡子,差不多有30張相片和畫片掛在牆上。深紅色的天竺葵和粉紅色的翠菊放在窗台上。藍色絛帶束起了薄紗窗簾。
“達雅是不願意讓男人進她的房間的,可是您看,她對您竟如此優待!”廖莉亞和她妹妹調笑說。
第二天晚上,所有人都在老兩口住的那間房間裏談話,達雅還在自己房裏,聽大家說話。
波爾菲裏·科爾涅耶維奇·丘察姆集中精力地攪著杯子裏的糖,從眼鏡上方很不友好地瞪著坐在他對麵的來客。
“還是個剛斷了奶的毛孩子,腦袋都已經長熟了,看來是個不折不扣的浪蕩子。在我家都住了兩天了,白吃白喝,還什麼都不說,就像該他的。不知他葫蘆裏賣什麼藥?這全是阿爾賓娜幹的好事。應該給他們點厲害看看,好讓他快點走人。在合作社裏,這幫黨員也讓我討厭,什麼事都要管一管,就好像他們是合作主任。這下可好,鬼知道打哪裏又冒出來一個,鑽到我家裏來了。”他很氣憤地尋思著。
為了讓客人不自在,他諷刺地問道:“你看了今天的報紙了嗎?你們的領導在叫呢。這麼說來,不要隻看到他們是高層的政治家,相互腳下使絆子可不比我們普通老百姓遜色,太有意思了。起先是季諾維也夫和加米涅夫一起修理托洛茨基,後來這兩人降了職,他們幾個人又一起合作起來應付那個叫斯大林的格魯吉亞人。嘿嘿!有句俗語說得好:老爺打架,小人遭殃。”保爾還沒喝掉茶,他把杯子拿開,眼中閃著怒火,直瞪著老頭子。“你說的老爺指的是誰呢?”他一字一頓地問。“隨便說說而已。我不是共產黨員,這些事跟我沒關係。以前我年輕時也當過傻瓜。1915年說了幾句閑話,為這我在牢房裏呆了3個月。後來我才明白了——應該為自己著想,不要隻為別人操心。顯然誰也不會白白給你飯吃的。如今我有這麼個看法:我給你幹活,你就得給我錢。誰給的好處多,我就跟著誰。什麼社會主義啊,這些沒用的,對不起,全是說給傻瓜聽的。什麼自由啊,你給沒用的自由,他哪弄得清是怎麼回事呢?哦,對現在的政府不讚成,是由於不滿於眼下時興的那套家庭規矩,還有其它的一些看法,結果搞得道德敗壞,不成體統,隨便就結婚、離婚。”
丘察姆老頭細心地用匙攪著茶杯裏的糖,從眼鏡上方凶狠地注視著坐在他麵前的客人說:“我反對現在家庭裏時興的那套規矩,婚姻自由。”
老頭咳了起來,由於嗆了一下。喘過氣來之後,指指廖莉亞說:“沒有得到家裏允許,就跟那個無賴同居;也不和家裏人商量,又同他離了婚。現在可好,我們得養她們母子。這怎麼可以。”
廖莉亞盡量避開保爾的眼睛,不讓他看到自己痛苦的表情。
“什麼,依你的說法,她應該仍和那個懶蟲過了。”保爾問道,他那怒火中燒的眼睛瞪著老頭兒。
“結婚前,就該看看清楚,嫁的人到底怎麼樣。”。阿爾賓娜說清了。她盡量克製自己的怒氣,斷斷續續地說:“我說,老頭子,為什麼要在別人麵前談家裏的隱私?可以換換話題嘛。”
老頭猛地湊到她麵前說:“我自己明白該說什麼,從什麼時候開始你能頂撞起我來了?”
“眼下這人世,不管你想怎樣,我們聽了都很不高興。像昨天,我認真聽了保爾·安德烈耶維奇的說法,假如我沒搞錯,他在鼓勵我的兩個女兒。能說會道,這沒說的,然而漂亮話也不會讓人吃飽。您號召她們去過新的生活。這兩個笨蛋,不管什麼話都能灌到腦子裏去的。可是這新生活也沒給廖莉婭一個飯碗。周圍失業的人太多了。您最好先把她們糧食,然後再來教給她們新思想,年輕人。您對她們說,不能繼續這樣過活了。那麼就帶走她們,奉養她們吧。眼下她們在我這兒,那一定聽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