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眠醒來時正是半夜,月滿霜河,本來她不欲管這檔閑事,奈何她一向淺眠,今夜難得的小憩卻被屋外的幾縷血腥氣打擾了,便索性開了店門好好招待這幾位來客。
其實蘇眠也記不清自己原來是做什麼的了,那還是很久之前的事。蘇眠也常常懷疑自己的來曆,不過冥冥中好像有股力量在阻止她,三百年前的記憶是一片空白,仿佛蘇眠不曾出現在這世上過。她問過孟毓,可那位據說是三百年前在幽冥司撿到她的上神卻總是顧左右而言他,一來二去,她的過去便成了解不開的謎。然後啊,蘇眠便在這幽冥司開了一家客棧,專做異靈生意。到她這的有生魂,有妖怪,有時也有思凡的仙人,隻是她一貫的尖酸刻薄,沒人敢賴她的帳,時間長了倒也在三界小有名氣,人送外號“蘇鐵樹”。
隨手捏了一縷風嗅了嗅,蘇眠聞到了一股來自忘川的腥臭腐朽味,看來是幾個不知死活的餓鬼,竟把手伸到這半步多來了,當真是極好!右手結了魂印,無數魂絲如蛆附骨地纏上那幾個餓鬼,貪婪地吸吮來自地府的陰氣,不過眨眼之間那些餓鬼便魂飛魄散。解決了不速之客,蘇眠打量起這次的主顧。唔,是個殘破的精魂,看來是死後怨氣太重無法轉世,所以才被那些餓鬼找上的。牽引魂絲將她移到屋內,蘇眠翻開《三界寶鑒》,細細搜索主顧的信息。
“寧司音,前大梁公主,梁王寧旭最鍾愛的女兒,三年前未婚夫冷櫟(yue)聯合北齊突襲大梁,都城被攻破時****於蘭鄞(yin)殿……”
合上《三界寶鑒》,蘇眠癟了癟嘴:孟毓那廝倒是真悠閑,竟替她尋了這樣的好主顧。從她所了解的看,這個寧司音現在是殘魂之身,即便是她替她洗髓織魂,也活不過一年,而這織魂的代價卻不是一般人能付得起的。不過她蘇眠向來愛和上麵做對,這三百年來篡改命格的事也做了不少,倒也不差她這一個。
引魂香的氣息彌散在半步多的客房內,把寧司音從無邊的疼痛中拯救出來。睜開眼看見蘇眠百無聊賴地坐在屏風前撥動香灰,遲疑片刻便知道她就是幽冥司主孟毓所說的能救自己的人,掙紮著就要下地,卻見蘇眠動也未動,清越的聲音似從極遠處傳來:“不想魂飛魄散就別折騰,這引魂香可珍貴著呢!”
寧司音無法隻得乖乖躺下。見她躺下了,蘇眠略帶慵懶的聲音才又傳來:“你是已故的梁國公主寧司音,對嗎?”
寧司音點了點頭。
“果然啊,孟毓那廝當真是閑的可以!”暗自嘀咕了一聲,蘇眠終於抬起頭,對視寧司音:“那你可知你現在不過是殘魂之身,即便是天帝來了,也救你不得?”
寧司音心裏沉了沉,啞著嗓子說:“蘇老板且救救我,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必須回人間。”
蘇眠呷了一口茶,嗤笑道:“你倒也識趣。也罷,畢竟你是孟毓介紹來的,我也不好拂了他的麵子。隻是,想必你也有所耳聞,蘇眠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若是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麼必定要付出同等代價,你可想好拿什麼來換?”
寧司音撫了撫衣袖忽而璨然道:“前些日子在忘川倒是聽說了蘇老板的一些事,蘇老板不是一直想知道三百年前自己發生了什麼嗎?可巧,我大梁有一件世代相傳的寶物名喚因緣鏡,能照過去未來,倘若蘇老板答應為我織魂並送我回人間,這件寶物寧司音便雙手奉上。”
蘇眠眯了眯眼:“可據我所知這件寶物現在正被供奉在北齊的太廟內,受到守廟神龍和曆代帝王的看護,你又如何能拿到?”
寧司音攥緊衣角:“這就不勞蘇老板費心了,一年之內寧司音必定將寶物送到。”
蘇眠勾了勾嘴角,這樣快意恩仇的女子倒是少見,便幫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