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搭檔”與黃燜牛肉(3)(2 / 2)

作為一個區級所,紅看的規模比市一所要小得多,麵對在押人員,沒有市一所那樣的“微型超市”。有一個賣東西的地方,號裏人叫它小賣部。每星期二上午、星期四下午,兩個半天營業。經營的品種也少得可憐。用的,僅有布鞋、毛巾、牙刷、牙膏之類。吃:更不值得一說,像市一所那樣的燒雞、香腸、火腿腸沒有,連方便麵、鹹菜都沒有,能夠“進口”的隻有一種小包裝的餅幹。在紅看,錢、鋪蓋被褥及衣服,可以從外麵進,其餘的吃的、喝的、抽的香煙等等,隻要是所裏小賣部有賣的,或是可以用賣品替代的一律不準從外麵打進來。牢裏人要想改善一下生活,唯一的途徑就是購買所裏供應的“小炒”。需要補充一點的是,在炎熱的夏季,這裏每天下午、晚上都有雪糕、冰棍在賣,勞動號推著車,不時在樓道裏吆喝。西瓜、“伊麗莎白”之類就連想都別想了。

紅看裏的小炒,後來我把它和“黃金搭檔”在適口性、價格比上作了些“研究”。越“研究”體會越深,感到對於“計劃經濟”方麵,隻從玉米、小麥兩者之間的價格比較上單純地著眼,眼窩似乎有點淺了,立意不高。似應該體會到利用“計劃經濟”的杠杆,去撬動“市場經濟”發展的角度來觀察和認識,才能體會其中“唯物”、“辯證”的奧妙。如果平時號裏都吃饅頭,小賣部再賣燒雞香腸,那二十元錢一份的小炒還賣給誰去。

紅看裏小炒也有值得稱道的地方,那就是它的味道非常鮮美。這裏天降“尤物”,目前在看守所炊場掌勺的大師傅,本是一位全市聞名的大字號飯莊的高級廚師。據說是因為賣房出事了,貸款買房,買完賣出,售房款留下了,貸款又不還,涉嫌詐騙進來的。已經判完刑了,由於身懷絕技,所裏舍不得送他下隊,留在看守所服刑,專司做飯。一般的牢飯自不必勞他的大駕,葷菜大菜他才一展身手。更多的是每天給管教們做“幹食”。無愧大飯莊出來的,確實手藝高超。平時在一般的炒土豆辣子、圓白菜上發揮得還不明顯,而做大菜時可就露出“崢嶸”了。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那道黃燜牛肉,做得簡直出神入化。可以說在筆者吃過的所有黃燜牛肉中,能夠與之比肩的還真不多。由於它的售價高達二十元,預定時有人嫌貴,就沒有買。可待黃燜牛肉進號後,不用吃,聞著它的味道就香氣逼人,沒買的人後悔了。能夠吃上小草的人都憋上了勁,發誓即使別的小炒都停了,集中財力,下次也一定要買。而吃過的,更是吃一次想兩次。

我第一次吃它,還是在乙久進號不久的時候,對夥吃還沒有禁止性規定。我和陸號長夥吃的。當然。說是夥吃稍嫌勉強,是我自己主動硬湊上去的。當時陸號長正和一位號裏的特殊人物“七哥”倆人一起夥吃。說“七哥”特殊,是特殊在他是一位本地連鎖企業的大老板,有錢有勢。有錢表現的很直觀,現在脖子上帶的大金鏈子足有我小拇指粗。有勢從金鏈子上也看得出來。這東西包括戒指、手鏈之類以及女士們的耳環、頭飾都是號裏的違禁品,嚴禁帶到號裏,連普通的發卡都不行。而七哥金鏈子照樣明晃晃地戴在脖子上。甚至有時一大早剛起來就喊他“提訊”,等回來一問,原來是出去吃包子去了。

他和陸號長在一起當然吃得不錯,頓頓都有小炒。一天中午不知什麼原因,可能是七哥又出去吃包子,而陸號長正趕上提訊,錯過了定小炒的時間,他們沒有定上小炒。我那天剛好定了一份。由於一種特殊的機緣,自進號第二天,陸號長一直對我很照顧。三天背會《守則》以後,照樣什麼活都沒有安排我幹,睡覺也盡量安排一個好位置。看到這種情況,我就把自己的小炒端過去,對陸號長說:“您來點這個吧,正好我一個人也吃不了。”意思是把我的小炒給他們撥一部分。陸號長客氣,但禁不住我堅持,就說:“那你就坐這跟我們一起吃吧。”恭敬不如從命,我順勢就坐下了,由此形成了我們三人一起夥吃的局麵。能夠與號長同夥吃飯,對於我求之不得,弄的號裏人都挺羨慕。我那時剛來兩眼一抹黑,正是尋求庇護的時期,人家號長對我這麼好,想報答還找不到機會呢。那天樓道吆喝“黃燜牛肉、黃燜牛肉”,我說我來定吧,堅持讓記賬員打我的卡。等到黃燜牛肉進來,吃的時候,我自然不能多下勺子,淺嚐輒止吃了兩塊。後來陸號長謙讓,我才又勉強吃了一小塊。這樣的吃法顯然不能暢意,不幾天所裏下令嚴禁夥吃,我們的夥食團解散了。在乙九沒能等到第二次黃燜牛肉,我就換號了。到了新號一直到開放,就等來一次,個人獨吃一份,讓我充分領略了它的美味。這麼好的東西,經濟收益也很可觀,所裏為什麼就不安排多做幾次呢。可能還是因為價格過高,唯恐銷路不暢或是影響別的菜品的銷售吧。

正是紅看的黃燜牛肉給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由此養成了我愛吃黃燜牛肉的嗜好。從看守所出來以後,朋友們張羅著給我接風,連著下了幾次館子。每次隻要有,我都必點這道菜。成了我的保留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