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死囚的追求與浪漫(2)(2 / 2)

同樣是搶劫殺人,老信和其他的“搶劫殺”顯然有所不同。試想一下,老信的所作所為在“指導思想”上似乎更具有“理想主義”色彩。在追求的目標上,較之其他“搶劫殺”“更快、更高、更強”,更具有“使命”感。正是由於這種“境界”的更上層樓,使老信在看守所裏對其他“犯”們,常常是不屑一顧。--老信確實也有這個資格,即使是在堂堂市級的最高“學府”裏,一個人八條人命完全可以稱得上是首屈一指的,老信憑此足以“笑傲江湖”。

也是由於這種“境界”的更上層樓,老信對自己的“作為”,心理上好像更坦然。雖然現在已經到了生命的最後關頭,並無多少懺悔之意。而是有一種“‘壯誌’未酬身先死”的遺憾。

老信之所以主動坦白自己的第二條人命,是想有立功表現,挽救自己的性命。其實,按照法律上講,如果檢舉了別人的“人命”案,屬於有重大立功表現,可能還真有挽救自己性命的機會。但老信坦白的是自己的命案,一條人命之外,又多了一條人命,法律能給他這個機會嗎?重審判決下來後,老信拿著判決書,看到一死刑一緩二,最後還是死刑,立即執行。自我解嘲地說:“本來嘛,一條人命死刑,兩條人命倒讓你活了,這可能嗎?”

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對生命的留戀則是無限的。犯下如此重罪,身上背負著八個冤魂,事到如今,老信還是沒有打消挽救自己的想法,他對我說,他曾向自己的律師試探過。老信無錢為自己雇請律師,律師是按法律規定無償援助為他辯護的,很有經驗。他的話剛出口,早已洞悉他的心理,直截了當地說:“你自己坦白多少,判你多少個‘死緩’。最後也得加上一個立即執行。合並執行還是死刑,立即執行。”

老信知道這回是徹底沒有希望了,對自己的生命每每流露出惋惜之情。死到臨頭,留戀起這個給過他美好歲月的世界來。悄悄問我,甲四的老李從“接起”到“走鏈兒”經過了多長時間。我告訴,聽別人說是大約半年時間。

看到他每每流露出留戀人世的樣子,也是不想讓那些冤魂成為了無名野鬼,希望老信把事實真相坦白,將來給他們的家人一個交待。一次,我很委婉地跟他說,如果自己心裏覺得有事還未了,是不是再撂一件(案子),(趁著查證的機會)還能(把生命)延長幾個月。

老信揚頭稍微想了一下,無奈地說:“也沒什麼意思。”

老信在號裏對小何姑娘,除了和我敘述以前情況,平時都是以“老婆”稱之。“我老婆……”如何如何,很親熱的口氣。不知他們到底正式領證了沒有,我猜想應該是沒有。大學畢業後,小何姑娘考入了南方一個大城市的金融部門工作,每月工資3000多元。這也是老信告訴我的。可卻從沒見她給老信寄過錢和物,也沒見她來過信。我推想,按照老信的性格,他是絕對不會把自己現在這樣的情況告訴她的,他至死都要在小何姑娘那裏維護自己的“正麵”形象。

我從甲六出號以後,以及後來開放出來,注意觀察各種媒體,別的掛鏈的同號走鏈的新聞都看到了,可偏偏一直沒有得到老信的信息。按照法律,他絕無苟活下來的可能。大家看到這段文字的今天,距離老信第二次掛鏈已經十年有餘。沒有石破天驚的意外,老信早該走鏈,離開這個世界了。看來,隻不過是我還沒有得到這方麵的信息而已。此時把他的事公開出來,應該不算違背我當初的承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