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才提到“大氣”一詞。作者說,人們如果寫詩畫畫的話,我們發現他們不一定在創作的時候想要控製自己。他們希望能夠通過自己的身體來感覺到“大氣”的存在。他們希望感覺到什麼呢?他們能夠感覺到神聖的大氣(holy, secret atmosphere)。另外,他們喜歡自己能夠感覺到四季的變化。四季的變化是非常有意思的,因為我們在歐洲也發現,四季的變化,能夠影響到人們的身體和精神、靈魂。例如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從當年11月到次年5月你完全看不到什麼太陽,所以好多瑞典人在那時會得一種冬天的憂鬱症。這就是瑞典那麼多酒鬼,每一個周末都有很多瑞典人跑去德國買酒的原因,因為瑞典不允許賣便宜的酒。有一個觀點你們應該思考一下,我個人覺得是非常有意思的。我以前曾介紹過漢代的悲秋這個概念。到了秋天,人看到樹葉落下,心裏開始難過。到了春天,看到萬物複蘇,人們可能會開始快樂。人的感情與外在的事物是有著密切的關聯的。作者說最晚到了宋朝以後,不再是外在會影響到內在,無論外在如何,內在都會有其自己的,僅僅依賴自我的感情存在。對這一說法,我自己有所懷疑。
如果我們從19世紀的歐洲來看中國的話,我們會發現在一些歐洲商人對中國的報道中,都會用一個字——髒。實際上,一直到20世紀的七八十年代前後,中國的廁所對包括中國人在內的很多人來講,同樣是非常肮髒的。那麼,中國廁所的情況一直都是這樣嗎?最晚到三國時代,中國人就知道了使用廁所的方法。另外,上了廁所以後,應該換衣服,所以上廁所也可以說更衣,《紅樓夢》裏有很多類似的說法。有些貴族或當時很有錢的人,比如西晉時的富豪石崇(249—300),他的廁所就很講究。據史書記載,在那裏能夠聞到香水之類的味道,還有很多女仆,安排衣服、毛巾等。所以有一次他的客人去了他的廁所以後,客人覺得很不好意思,因為他覺得自己到了石崇的臥房。林克教授說,其他朝代也不例外,比如宋朝的人就非常愛幹淨。當時在杭州至少有3000個地方可以洗澡。好玩的是,當人們注意到自己身上有虱子的話,馬上就會抓住它,然後把它吃掉,女人也不例外。作者也提到飲食的問題。飲食對於一個典型的德國人來說是次要的。我為什麼要吃飯呢?因為肚子餓,我要工作。所以先吃點東西,然後工作去。很多德國人現在在電腦旁邊吃飯,他們站著吃飯或是坐著吃飯,也包括我在內。我現在開始早上不吃飯,中午不吃飯,晚上也不想吃飯,覺得是浪費時間。但是如果有中國人請我吃飯的話,我是一定會跟著去的,因為如果不去的話,不太禮貌。但是對我來說吃飯是一種折磨,因為老要坐著,早上吃,中午吃,晚上吃,一共三四個小時要坐著,我覺得太累了。那為什麼在中國吃飯那麼重要呢?作者說通過吃飯我們能和別人在一起創造一個很好的氣氛;如果沒有這個很好的氣氛,就很難討論什麼問題。
那最後我還想給你們講作者發現的一個很重要的歐洲和中國在哲學方麵的區別。她說從古希臘開始,哲學家們都會注意到固體的東西,他們都是從固體的東西來看問題。比如石頭,看到了石頭以後,石頭裏麵會有什麼,有什麼理念(idea)嗎?這是古希臘把具體的東西分成外在和內在的一個原因,把它的外在予以否認,覺得它的內在、它的理念是重要的。但是中國古代不一定對固體的東西非常感興趣,最重要的是大氣,無論在什麼地方都充滿著大氣。所以對中國哲學家來說,東西本身不是重要的,它的氣氛才是重要的。這個氣氛、大氣與另外一個人、另外一件東西有關。從古希臘哲學來看,東西本身是重要的,但是從中國古代哲學來看,最重要的是東西的作用,它應該是為別人的。如果一個東西對別人有什麼作用的話,那麼它就作用於自身。作者也提到孔子,說孔子喜歡喝酒。吃飯的時候孔子還會控製自己的情緒,但是喝酒的時候就不能控製自己了。林克教授好像也研究過中國古代的酒,她認為當時的酒相當於我們現在喝的啤酒。
我已經給你們介紹過作者最重要的思想,在中國當代哲學方麵也討論過類似的問題。中國人民大學的劉小楓教授,他是中國非常重要的哲學家、神學家,他在德國的時候就開始從身體來研究哲學。林克教授的一些觀點,我想也有助於幫助你們看懂劉小楓的哲學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