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補習?”
我覺得我聽見了本學期最大的笑話。
“小瞧人了吧?”吳歌然又露出那副招牌式淺笑,說完,他像模像樣地翻開英語筆記,指著上麵的定語從句總結準備開口。
看來,士別三日真當刮目相看。他口語好有目共睹,但語法卻差到老常太太想要吐血,難道開竅了?
不過,我滿臉的遲疑很快就僵在臉上,因為他很快便不再裝模作樣,而是直接從口袋裏拿出一支錄音筆。
“切~”我翻了個白眼。
“切什麼切,過程不重要,達到目標才是真的!”
“你姑姑說的可是,步驟分決不能丟!”
一連五天,吳歌然每天都來,無非就是給我送筆記和錄音筆。
接下來的時光,他看他的美術史,我做他帶來的卷子,中間休息他會教我畫一兩個小漫畫。
我們的嘴當然也不會閑著,除了胡說八道互相貶損之外,還恬不知恥地吃著我媽給的營養供給,光大櫻桃就吃進去一大箱。
有一瞬間,我甚至覺得日子就這麼過下去也挺好,最好水痘永遠不下去,我們永遠不長大,高考永遠不來臨。
“想什麼呢?”吳歌然突然用筆杆敲了一下我的腦門,把我從沉思裏拽了回來。
“想高考唄,還有203天,你說咱們的一輩子就由這203天決定了?”
“你的一輩子是你自己決定的,絕對不是什麼倒黴催的高考。”
可是,我媽總說,高考是唯一改變命運的捷徑。要想做人上人,就要吃苦中苦,她時常說,如果我考不上大學,這輩子就完了,像她一樣。
我不知道,像我媽一樣活著有什麼不好,如果將來我能嫁給我爸這樣的人,我一定會覺得很幸福。
“那你有沒有想過,考不上大學你要幹嘛?”
他想了想,“去做個鄉村美術老師,去國外做個野生畫家,或者開個設計工作室……隨便做什麼,開心就行唄。”
此刻的吳歌然不知道,我聽見這些有多麼羨慕他,盡管我臉上流露的出的滿是不屑,但我真的很羨慕他。
人不是想幹什麼就能幹什麼的,最起碼我絕對不是。
我小的時候也喜歡畫畫,而且特別有天賦,最起碼在普通人裏很有天賦。
隨便拿張漫畫,我就能臨摹出七八分相似,對於從沒經過指導的人來說,應該就算挺牛了吧?
有一段時間,我爸逢人便誇讚我的天分,他把我的畫的畫都釘在一個大本子裏,逢人便拿出來顯擺。誇我的人越多,他就越覺得我有不一般。我不知道是不是為人父母的都這樣,總覺得自己的孩子有什麼過人之處,直到被生活徹徹底底的打臉。
我估計就讓我爸打臉了,當然也有可能是打了一悶棍。
到了七八歲的時候,我就開始自己畫童話故事,或許是天生愛幻想,編故事的能力與生俱來。我爸拿著我第一個塗鴉作品居然激動哭了,他覺得我是天才。
可惜,我沒能成為天才,天才的路上有太多絆腳石,我媽就是最大的那塊。
她一意孤行地背著我爸,把他給我報的國畫班改成了奧數班,等我爸知道了國畫班已經招滿了。
他無力回天,我聽天由命。
麵對我媽,我們好像總是這樣。
我因此沒機會成為藝術生,甚至還在我媽的耳濡目染言傳身教下開始鄙視藝術生。
正在我和吳歌然都有些打瞌睡時,門被推開了,這一次我媽帶來的不是水果,而是逐客令。
“我給你們吳老師打過電話了,她說她沒你這號侄子!”
“什麼?”吳歌然大驚。
“你是冒牌的啊?”我問他。
他把英漢詞典一摔,“你才是冒牌的呢!”
第二天我們才知道,吳秀麗女士的原話是:“我可沒有什麼當學習委員的侄子,我就一個不學無術自由散漫的侄子。”
這不是坑爹,是坑侄子。
吳歌然百口莫辯,事實上他是有口難言,隻得灰溜溜地離去。
最可惡的是,我媽懷疑我倆圖謀不軌。
她倒不懷疑我,主要懷疑吳歌然,說他長了一張早戀的臉。
什麼是早戀的臉,就是帥唄?
總之我就這樣被扣上了早戀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