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楚鈞記得自己沒給過任何人泄露過隱私。
在場子裏玩兒的都會保護自己。
方楚鈞問譚鶴軒誰透露的他的資料。譚鶴軒托著羅盤裝模作樣看了一會兒:“嗯,東南偏南,地處玄武,好位置,好位置。”
“這裏不歡迎你。”方楚鈞冷冷地說完,準備當麵摔門抗議,譚鶴軒卻像泥鰍一樣滑進來,自顧自往廚房走:“中午想吃什麼?幹炒辣椒不?”
方楚鈞狠狠咽了口唾沫,沒出息地說:“放點糖更香。”
辣椒。
方楚鈞在上海這麼多年,平均三天才能吃到一次稍微帶辣的菜,還是葉待秋被辣的受不了給他吃的。
看著譚鶴軒一邊翻炒鍋子一邊擦眼淚鼻涕,方楚鈞也想流淚了,所以他立刻離開廚房,繼續趕製他的裝飾畫。
畫廊約稿,要他弄一副大氣一點的裸女圖。
誰他媽告訴他什麼叫他媽的大氣?
方楚鈞畫的很煩躁,細節地方扣扣挖挖,不小心蓋了太多層油料,還在中心位置,畫布廢了。
他扔了畫筆大吼一聲,消瘦的身體裏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生生把一塊脆弱的畫布撕成……他撕不開。
譚鶴軒端著幹炒辣椒從廚房裏出來,目瞪口呆看著方楚鈞突然和他的畫布纏鬥,心說藝術家原來都是瘋子。
“那個,小楚,吃飯不?”譚鶴軒小心問。
方楚鈞立刻拋棄畫布拿起筷子。
吃第一口,家鄉的感覺撲麵而來,方楚鈞真的哭了。
“我去,這麼辣麼?我可不敢嚐,天爺呀,這是我湖南客戶送來的小米椒。不能吃別吃了。”
“一點兒不辣。你嚐。”方楚鈞迅速收斂悲傷。
譚鶴軒將信將疑挑起一塊皮,伸舌尖舔了舔:“我去我去我勒個去!什麼玩意啊!這不砂紙麼!痛死小爺了!”
那邊上躥下跳方楚鈞不管,自己三口兩口就著一盤辣椒吃了兩碗米飯,勾勾手指,讓譚鶴軒過來。
譚鶴軒眨眨眼,念了句“無量佛”,還是過來了。
方楚鈞摟著譚鶴軒脖子親上去,任憑譚鶴軒手舞足蹈怎麼掙紮,後來幹脆掛在譚鶴軒身上,非要把滿嘴的辣意傳遞個幹淨。
譚鶴軒欲哭無淚猛灌白水,嘴唇還是不受控製紅腫,眼淚嘩嘩流淌。
方楚鈞若無其事說:“給你的謝禮,現在可以走了。”
“憑啥?我就不信這世上有小爺我留不下的地方。”
“哦。”
方楚鈞不再理會譚鶴軒,換了塊新畫布開始打格子。
碰了個軟釘子讓譚鶴軒很是鬱悶,他揉揉鼻子,恬著臉湊上來:“幹嘛呢?”
“……”
方楚鈞在畫畫的時候不說話,說話的氣息會影響他手的穩定。
好動兒童譚鶴軒把方楚鈞丟棄的畫布展開,登時麵紅耳赤地嚷嚷:“你怎麼能畫這種東西?”抱成一團又扔了。
“吵死了,”方楚鈞扯過一張白紙,炭筆刷刷幾下畫完扔到譚鶴軒腳邊,“拿去用。”
譚鶴軒戰戰兢兢瞄一眼,臉比吃過辣椒還燒:“阿彌陀佛你腦子裏都是什麼!這這這姿勢……怎麼想出來的……”
聲音漸漸弱了下去,譚鶴軒不受控製地蹲下身,拿起來仔細研究,感歎人體的神奇。
“哎呀,這不是空想的吧,怎麼可能呢?”譚鶴軒看看畫,看看方楚鈞。看看方楚鈞,又看看畫。意思很明顯。
“腰累,不想試。我室友六點半到家,在之前把所有痕跡都清理了。”
“吃炒肝麼?我給你放醋溜過的朝天椒。”
“吃,”生怕譚鶴軒誤會,方楚鈞補充道,“下次吃。”
“好嘞!”
譚鶴軒歡快地應下,開始收拾。
“有病。”方楚鈞古怪地看了一眼,內心毫無波動。
方楚鈞的欲望是一口深井,譚鶴軒心甘情願栽了下去,不斷下墜,滿心懷喜迎接終點的毀滅。
終點隻有毀滅,沒有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