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家業主,成天跑,一個人磨兩個鍾頭解釋還解釋不清,到了要文件的時候這個找不到那個不會找,全弄完了簽名時候還得解釋一遍文件。
最重要的是葉待秋反反複複提示業主不繳納物業費有信用風險業主不聽。
又苦又累不討好,業主還門戶大開迎小人,
現在擴展到五十家聯合,為了點物業費不惜把天工趕出去。
這些,葉待秋一句都不能抱怨。
所以他故作鎮定:“我正在寫意見書遞交街道辦,後來並訴的三十二戶的委托書已經打印出來,今天聯係業主明天遞送。”
陳思醒直接點出葉待秋心思:“你不服氣。”不是問句是肯定句。
葉待秋默認了。
“葉待秋,培養一個成熟的獨立訴訟律師周期很長,我們律所接近飽和狀態,你就在人數峰值的時候進來,資質平庸,你想為什麼你能坐在我的辦公室裏和我說話?”
因為我國已經進入新時期,沒有陳舊的階級思想,人人都是國家的主人,沒有貴賤之分。
葉待秋在大學社團和學生會麵試的時候就受夠了這種高高在上的問題。碰到的時候特別想頂回去。
不不不,他有轉正的機會,不能作死。
他忍了下去:“為什麼?”
“你看,你也覺得沒道理的事,為什麼我還要給你轉正的機會?”
啞口無言。
這不是陳思醒自己提出來的,問葉待秋算怎麼回事?
陳思醒的手機震動,她飛快看了眼短信,是羅梅,她現在得走了,速戰速決:“所以,知道怎麼辦物業案了嗎?知道的話,出去,記得關門。”
“不知道。”葉待秋突然頑固起來。
陳思醒穿鞋的身形頓了一下:“過幾個月你的執照批下來上人事部提申請,我會給你寫推薦信,前提是你現在推掉其他工作,包括別人的工作,專心致誌處理業主對物業公司的起訴。可以了嗎?”
陳思醒都把葉待秋消極怠工幫江永翻譯文件的事情搬出來,一招製敵。
葉待秋並不領情,坐在椅子上巋然不動:“不可以。我學不會陽奉陰違,所以,我先請示,意見書還會寫,並訴委托依然會發放,可是我保留告知業主真相的權利。”
陳思醒鞋都穿好了,聽見葉待秋不依不饒說了這麼一句,抬手看了看手表:“排開庭應該在半年之後,給你在法定代理人一欄寫上你的名字,帶你上庭。如果調解失敗真的要開庭的話。”
能上庭當然好,葉待秋每次旁聽都想坐在場上。
“可是背後唆使的物業在企業失信名單上,”葉待秋做不出這種事,“如果師父您說這麼多就是想洗腦我讓我做違心事賺幾萬塊錢代理費,我做不到。”
還有完沒完了?
陳思醒重新關好門擋住門外好奇的目光,居高臨下俯視葉待秋:“你以為,假裝英雄很有趣嗎?”
“我……”
“我知道你心裏想什麼,你在這裏頂撞我,口口聲聲為了業主的利益,偉光正?挑戰權威是不是特別有成就感?你想,萬一我頂撞了陳思醒,她對我刮目相看,讓我負責公司業務,兩邊得利。”
“沒有……”
“當然不會承認!”陳思醒手按在門把上,準備隨時開門走人,“誰希望自己的英雄是個靠鬥心眼成功的傻瓜?天工可能迅速撤資離開,可能糾結黑社會上門討債,可能突然丟棄圓明小區。沒有誰是正義,葉待秋。業主要什麼,你給什麼,收錢走人。辰欣的名聲,不差一群愚民。”
葉待秋張口無言。
“以下是前輩免費附送的箴言,趁早放棄本科階段的樸素價值觀,不然就去考檢察院考法院,不要留在律所。好了,工作愉快。”
陳思醒話語裏沒一點愉快的意思,她重新打開的門,好像在趕走葉待秋,從律所趕走。
葉待秋垂頭喪氣回自己位置上收拾書包。他旁邊位置上的江永忽然精神煥發,神清氣爽的看著葉待秋。
“走吧,請你吃飯。”
“改天吧,我室友沒帶鑰匙,我得快點回去。”
江永欲言又止,放葉待秋走了。
坐在回程的地鐵上,葉待秋隻覺得累。
陳思醒說的沒錯,從頭到尾都是葉待秋在自以為是堅持自己所為的正義。
但是正義在實踐中的形態難以捉摸。
大學裏葉待秋學到最基礎的方法叫就事論事。從事件本身來說,葉待秋完美滿足客戶需求,達到或者超過他們想要的效果就是堅持了律師的正義。
道理他都懂。
可就是有根筋轉不過來:
為什麼,陳思醒這麼在意這個小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