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得懂,沒事的,”傅傑擺手,“我聽小秋說阿姨包的餛飩太好吃了,一時嘴饞就求他帶我過來吃。我還想空手來不好,帶了兩個小菜過來。”說著把手裏的烤鴨和涼菜遞過去。
這麼快就小秋了?
葉待秋笑眯眯聽著,沒有反駁。
葉媽媽笑出滿臉褶子:“哎呀,客氣得來,家裏麵瞎弄弄的,家常菜。小傑是伐?老葉!老葉!別看電視了,來看看你兒子的朋友!把空調遙控器拿出來,把空調開開!”
臥室裏傳來一聲含糊不清的嘟噥,走出來戴著眼鏡的幹瘦男人,瞥了葉待秋一眼,冷哼:“還知道回來?”
葉媽媽習慣了在兩人間周旋,見勢不對,跳起來給了葉爸爸一巴掌:“剛才不樂顛顛拿棋盤拿零食出來?烤鴨都買好了,你要把兒子趕走?”
葉爸爸一下漏了氣:“別說了。”
葉媽媽不理會,把葉爸爸的底細翻了個幹淨:“小秋你不知道,你一個月沒回來,你爸天天念叨沒人聽得懂他說話,早上去散步,開口閉口都是我兒子現在做大律師了,十幾年沒聯係的老戰友,特地打電話過去說兒子做律師了,有問題找兒子,被人家一通罵喲。”
傅傑忍俊不禁,葉待秋也帶著笑意喊:“爸,我就是個實習的。”
葉爸爸又哼一聲:“婦人之仁。”轉身又進臥室。
傅傑一外人都看出來葉爸爸是不好意思了。
“媽,我進去陪我爸了啊,你忙一會兒也進來。”葉待秋還有事找葉爸爸,拉著傅傑進臥室。
臥室也是鴿子籠的模樣,一張雙人床,一個帶電視的五鬥櫃,再塞一個葉爸爸就沒下腳的地方了。
葉爸爸假裝看電視不理兩人。葉待秋習慣了,拿起床上的象棋盤:“爸,來兩盤?”
“不來,每次都那幾個路數,沒勁。”葉爸爸猛按遙控器,就是不看兩個人。
傅傑和葉待秋對視一眼,接過象棋盤:“葉叔叔,我陪您來一盤?我聽小秋說您在小區裏大殺四方罕逢敵手,特地來請教請教。”
“小冊老還能說好話了?”葉爸爸嘴上不說,高興溢於言表。
“來來來。”傅傑說著擺好棋盤。
“讓你兩步。”葉爸爸大手一揮,十分瀟灑。
葉待秋沒事,把葉爸爸買來的零食抱在懷裏,邊吃邊看。
一連兩盤,傅傑都慘敗,輸得直搖頭。葉爸爸開心了:“年輕人,努努力就贏了,再來,我讓你三步。”
葉待秋看準時機問:“爸,咱們小區的物業費是您交的嗎?”
葉爸爸全神貫注在棋盤上,頭都不抬:“問這個幹嘛?”
“我租的那個房子,房東不管物業費,催繳單發到我手機上讓我去交,煩得來。”
“怎麼不要交?水電煤都在物業手裏,一個季度不交就全停了,那房子怎麼住啦?”
“我室友討厭得來,他就不高興交,我們一起住的,又不好光我交是不啦?”葉待秋還誇張地做出苦惱的表情。
“就是呀,他幹嘛不高興交?又不是多少錢。你不好做冤大頭曉得伐?,兩個人一起交。”
這就到重點部分了。
“是的呀,我問他他又不講原因,物業已經催過好幾次了,你說他又不是沒錢,幹嘛不交啦?”
葉爸爸仰起頭,思考了一下:“是不是你們那個物業不管報修啊?我那天新聞上看見的,有個黑心物業收了一年物業費就跑掉了,整個小區大熱天停電,作孽哦。你們那個物業不會也騙人的吧?”
傅傑抬頭看看葉待秋,葉待秋想了想,搖頭:“我們那個物業公司雖然入駐一年,但是有十幾年資質,信用應該沒問題。”
“那你就搬回來,不要理那種神經病,搬回來多好,你媽給你燒飯吃,我還能多教你下棋。”
一不留神,話題繞到葉待秋不想回答的部分了。傅傑看情況不對,趕緊引開葉爸爸注意力;“葉叔叔你看我是不是要贏了?”
葉待秋悶悶不樂吃了會兒咪咪蝦條,突然喊一聲:“我曉得了!”
他忘記傅傑聽得懂上海話,又重複一遍:“我知道了!”
葉待秋在傅傑問出“什麼事”之前跳起來,抓起五鬥櫥上泛黃的筆記本和塑料殼子圓珠筆,粗糙地畫了很圓的兩個方框:“我民法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你看哦,我們一直在思考業主這邊,沒想過物業的問題!”
葉待秋在方框上方寫了“物業”、“業主”。
傅傑被吸引過去,把象棋忘得一幹二淨。葉爸爸不高興地收拾棋盤,順便搶走了葉待秋手裏的咪咪蝦條,小聲抱怨一句:“我零食都喂狗肚子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