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擋在馬車前的木板被拆開,旋即是熟悉的溫潤好聽的嗓音:“別裝睡了,睜開眼睛吧。”
左思鳶眉心一跳,想要裝作沒聽見繼續偽裝下去,卻不出所料地敗下陣來。
她隻能睜開眼睛,看著傅慕竹尷尬地一笑:“你怎麼知道我在裝睡覺啊。”
傅慕竹穿著身銀灰蜀錦衣袍,胸前繡著精致的修竹紋樣,長而漆黑的發一半被玉冠束在頭頂,另一半隨意地披在兩肩,經過長時間的趕車,也隻是微微淩亂而已。
氣氛落入一種詭譎的沉默之中,傅慕竹沉默片刻,朝她伸出手來:“時七,你跟我過來一下,我有事要對你說。”
他的語氣依舊那麼溫柔,仿佛前麵不遠處是怡人的風景,而他正邀請她同去觀賞。
但那是在她徹底了解他的為人之前,現下左思鳶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想要把她帶到懸崖,然後跟她同歸於盡了。
看著那隻修長潔白,骨節分明的手,左思鳶驀地陷入沉默。
停頓幾許之後,她咬咬牙,決定先不違逆他的意思,再說其實她也很好奇,傅慕竹真正的身世到底是什麼。
傅慕竹輕輕牽著她的手,待她宛如世間珍寶那般,卻反而更讓左思鳶心下惴惴。
穿過一從足有半人多高的雜草叢,他將她帶到一處斷崖上,山那麵是另一座斷崖,但卻隔著層層白雲。
未曾預料到這山會有這麼高,左思鳶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朝腳下看了一眼,卻被腳下湍急的河流嚇得腿軟,若非傅慕竹及時把她拉入懷中,她也許真就這麼掉下去了。
左思鳶看著被她踢落懸崖的小石子,心有餘悸地抬起眼,又驀地對上傅慕竹那雙淡漠的眼眸。
她呼吸一窒,頓時有種左右為難的感覺,低頭也不是,抬頭也不是。
終於,傅慕竹結束這種僵持,把她拉到安全的地方:“時七,其實我……”
左思鳶搶在他之前說:“別說了,我是不會跟你走的。”
傅慕竹微微愣住,轉而苦笑道:“你能先聽我說完嗎?”
“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跟你走的。”左思鳶深吸一口氣:“就算你殺了我也不會。”
“我不會殺你的。”傅慕竹笑容慘淡地搖頭:“關於我的身世……”
左思鳶嘴角微微一翹:“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想說你跟我一樣,都不是屬於這裏的人,對吧?”
她此言一出,輪到傅慕竹大為驚異起來。
饒是他再聰明,都未曾料到,左思鳶竟然早就知道他深藏已久的秘密。
“你想問我是如何知曉的,對麼?”她輕抬眼眸,看著他。
傅慕竹點點頭。
“既然你可以辨認得出我,我又為何辨認不出你呢?”左思鳶輕笑,眼神轉向一側的山川之中:“從上次你幫我畫設計圖,我便知道,你的思維方式跟常人不同,這種不同或許別人不會覺得什麼,而我卻能看出來。”
“就憑著這個?”
左思鳶搖頭,低聲吟了兩句詩:“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這是去年上元節的時候你念的兩首詩,而據我所知,如果不是跟我同時代的人,怎麼可能在這異世裏說出未來的詩句呢?”
“是我大意了。”傅慕竹輕笑著似是自嘲,轉而認真地看著她說道:“但我今天不隻是想說這個的,時七,我找到我們回去的方法了。”
聞言,左思鳶腦海中像是憑空閃過一道炸雷,她瞪大眼睛:“你說什麼?”
……
大穆皇宮,牧青野的寢殿中此時被太醫圍得水泄不通,牧青野換上龍袍,拉著皇後大步流星走入殿內。
“衡王現在怎麼樣了?”他一進門便揚聲問著。
見他過來,太醫俯身行禮問安:“回皇上,當微臣趕到時殿下已經被轉移到這裏,還請恕微臣唐突之罪。”
“誰問你這個了!”牧青野蹙眉,厲聲道:“朕問你衡王的傷勢如何了!”
“殿下隻是皮外受了點輕傷,再加上連日以來身子勞累,所以體力不支暈了過去,過不了多久就會醒的。”
就在此時,躺在床上的牧青寒劇烈地咳嗽幾聲,掀開眼皮,第一句話便問:“時七呢?”
嚴飛眼中神色一暗:“衡王殿下,左姑娘她……”
見他表情有異,牧青寒一顆心霎時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從床上坐起身來:“時七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