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夫搖搖頭,本想走開,但耐不住陣陣香氣從鐵鍋裏溢出來,忍不住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也成吧,恰好今日走得急了些,身上沒帶幹糧。”
左思鳶應了一聲,動作麻利地盛滿一碗餛飩,放到桌上。
那農夫看著碗中餛飩,湯色清澈之餘飄灑著油花幾許,白白胖胖的餛飩漂浮在碗中,不斷散發出勾人的香氣,拿筷子夾起一個來放入口中,端的是皮薄餡大,鮮嫩適宜。
“喲,姑娘,沒想到你手藝還真不錯呀。”農夫吃了一個,鮮得舌頭都要掉下來了,便也顧不上燙,又塞了一個進嘴裏,囫圇著說道:“可是你怎麼帶著個幕籬呀?這麼著能看得清楚東西麼?”
左思鳶站在灶台後答:“我小的時候臉頰被火燙傷過,落下了疤痕,怕食客們見著了犯惡心,就把臉遮上了。”
“哦……”農夫點點頭,心下不覺悄聲惋歎起來,這麼好一姑娘,要身段有身段,要嗓音有嗓音,怎麼就被毀容了呢。
京城,凝香館。
傅慕竹斜著身子,坐在覆著一整張白色虎皮的椅子上,目光陰沉地看著麵前一盞不斷幽幽吐出煙霧的青銅螭龍香爐。
上好的沉水香,每一塊都是用等價黃金換來的,卻並未能沉靜下他心底的波瀾。
一個多月了……左思鳶跟牧青寒竟像是徹底銷聲匿跡一般,朝廷的禁衛軍,北府的死士都出動了一波又一波,整個大穆都快翻了個底掉了,就是不見這兩人的身影。
難道當真出了不測?
傅慕竹這般想著,不覺下意識伸手握住椅子的鎏金扶手,漫長的時日裏,確信時七還活著已經成為了他的精神支柱,若是當真有一日她的屍骨被找到,那他不敢想象自己將會做出什麼事來。
不多時,幾個黑衣人無聲從門口進來,跪在地上。
“參見尊上!屬下等人好像找到左思鳶的下落了!”
聞言,傅慕竹下意識坐直了身體,盯著那幾人便問:“在哪裏?”
“是大穆北邊一個邊陲村落,說是有個叫餛飩西施的女子,日日在田埂上賣餛飩,屬下等人聽聞,偷偷去瞧了一次,那女子的身量姿態都跟左思鳶無異!”
傅慕竹心頭翻滾著狂喜,一貫清冷如冰的性子使他將拳緊攥,壓抑著胸口起伏不定的思念。
費了這麼多心力,總算是皇天不負有心人,時七終於要回到他身邊了。
屬下抬頭看了他一眼,繼續拱手相問:“尊上,下一步我們該如何做?”
牧青寒沉吟半晌:“先封鎖消息,尤其不能讓禁衛軍知道。我會親自跑一趟那個村子。”
說罷,他走至床邊,抬腳在窗沿上一點,下一瞬,穿著黑色勁裝的身影倏地飛了出去,像是道暗影讓人捉摸不透。
“這女子究竟哪裏惹了尊上了?讓他不遠萬裏都要讓咱們找到,現在找到了又不讓殺,難不成尊上想要親自動手?”其中一個部下費解道。
“你是不是糊塗了,尊上怎麼會想殺了這姑娘,這麼長時間了,你難道都沒看出來,他是看上這姑娘了?”
“啊?”那部下一時驚愕,眼神四下梭巡片刻,把聲音壓得很低很低:“可是這左思鳶可是跟牧青寒一起私奔出城的。”
“牧青寒又如何?他現在已不是衡王,早都淪為階下囚了,尊上手握兵馬萬千,還怕他不成?”
“真是紅顏禍水啊……”
這日正午,左思鳶把攤子一收,回到太初院內,發現牧青寒一身粗布衣裳打扮,正幫太初把草藥放入藥櫃中去。
“天麻有何功效?”
牧青寒一麵把藥用油紙包了,一麵回答:“消除下肢痛腫,治療頭風麻木。”
太初嗯了一聲,又問:“石斛?”
牧青寒略加思索道:“可治病後虛弱,補益陰損。”
左思鳶聽著他倆有問有答的,不覺停下腳步,靠在門邊靜靜瞧著他們忙碌的身影。
不知過了多久,牧青寒發現她的存在後一愣:“時七,你怎麼回來也不進屋呀?”
聞言,左思鳶嘴上掛起笑意,步伐輕巧走到牧青寒身前,把雙手背在身後,抬起頭帶笑看著他:“因為這樣的你實在是有點俊俏,我一時間不忍心破壞這個畫麵。”
“什麼樣的我?”
牧青寒一指自己,尚在錯愕,麵前的人卻忽然撲到他的懷中,霎時滿懷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