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自己可以的。”
張鼎雲聽到這話笑了一下,手下撩水的動作並沒有停,他想起第一次遇見廖婉玗的時候,她就是赤著腳跑去廚房找吃的。
那時候他的出現顯然是嚇到了這個初來乍到的小丫頭,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給她留下了什麼不好的印象。
不然為什麼他們認識這麼久,也不見她跟自己有多親近。
張鼎雲一手握著廖婉玗白皙消瘦的腳,另一隻手拿起皂盒裏的香皂,沾了些水後輕輕地塗抹在她的腳麵上。
廖婉玗尷尬地收了收腳,奈何那人手上力道雖然不算重,但卻也足夠她抽不出來。
有句民間流傳的俗話叫做“胳膊擰不過大腿”,按理說廖婉玗如果拚命掙紮當然是不至於收不會被握的腳,但她又不是遇上土匪強盜,犯不著跟張鼎雲鬧得太不好看。
於是,她隻能僵著身子祈禱張鼎雲動作快點。
但那人顯然是故意的,放下香皂後改由兩隻手握著她的腳,滑溜溜地揉搓起好些個泡沫來。
忽然,他手裏的動作停了下來,原本抵著的頭抬起來看著抿著唇蹙著眉的廖婉玗,幾秒鍾後,他忽然伸手拉滅了一旁的小台燈。
對於人來說,大部分時間裏黑暗都是充斥著弊端的,譬如,沒有陽光農作物不會生長,在黑暗裏人的眼睛會看不清楚等等,但少數時候,黑暗也能讓人類變得充滿勇氣與坦誠。
就好像,有些話隻要不是“麵對麵”的說,就都能輕鬆些似得。
“婉婉……”
廖婉玗狐疑地“嗯”了一聲,伸手去夠一旁的台燈,就在她接觸到墜在燈罩下軟涼的細銅鏈時,忽然聽見張鼎雲說,“師父不在了,以後讓我照顧你吧。”
她聽到這話人下意識一哆嗦,手裏的鏈子扯了一下,暖黃色的燈光驟然亮起來。
張鼎雲也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不大明白哆嗦的那一下是因為怕他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畢竟張少爺在上海灘也算名聲在外,並不是個招人怕的角色。
“我嚇到你了?”
“不是不是……”廖婉玗腦袋裏飛快地轉了一下,決定將原因怪在那盆水身上,“就是,水有點涼。”
她說這話的時候正對上張鼎雲望著她的一雙眼眸,那眼睛裏映出暖黃色的一個光點,在黑夜裏透出些許溫柔情誼來。
廖婉玗當然看得明白也聽得懂,但她對張鼎雲從來沒動過別的心思,也不想學什麼名媛們長袖善舞地吊著男人胃口,於是她動了動使勁收回腳來站起身,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來,“多謝師兄擔心,但……我能照顧好自己。”
張鼎雲不是個願意自討沒趣的人,他人精似得早就看得出來廖婉玗跟謝澹如那點心思,但他也說不好自己怎麼就忽然又把這個事情從心底裏翻出來。
他站起身來退了一步,先是低頭看了一眼廖婉玗還沒擦幹的腳,麵上沒有半分尷尬之色,仍舊是一派自如,“知道了知道了,師兄不過逗你玩罷了。”
廖婉玗聽了這話扯起嘴角又笑了一下,說了句“師兄晚安”後就匆匆忙忙回了房間。
張鼎雲站在客廳裏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終於露出一絲苦笑來。
忽然犯哪門子的賤呢?師父還在的時候不是就再三警告過他,別對師妹動什麼心思嗎?
他早前明明都將心思轉到那位留洋回來的陳小姐身上去了,怎麼從南京回來之後就跟長了草似得抓心撓肝呢?
人家小姑娘早前能將工廠打理好,後來又能大上海將銀行做的風生水起,儼然並不是什麼無依無靠軟弱可欺的弱女子,就算沒了師父照拂,不論是日子還是生意也未必見得會走下坡路。
他忽然跑出來說什麼要照顧之類的話,估計著隻會將人驚的更遠罷了。
張鼎雲俯身關掉台燈,在隔著窗戶招進來的一點朦朧月色中站了很久,末了傳來一身長歎,忍不住覺得自己腦子實在是不大清楚。
等到過完頭七,他就不用日日住在這邊了,希望見多識廣活潑開朗的陳小姐,能讓他腦袋清醒清醒。
畢竟,師父上海的家業雖說分別留給了自己和師妹,但其中需要往來著合作經營的地方還有很多,他不希望往後大家見麵的時候有什麼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