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婉玗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地名,也不知道此地有什麼特殊之處,“說過什麼時候回來嗎?”
白浪“嗬”了一聲,“不回來也未可知。”
廖婉玗聽到“不回來”三個字忽然想起胡飛飛那雙笑中帶淚的漂亮眼睛,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
“明天下午三點鍾,你到這個地址來。”白浪從西裝口袋裏摸出一張卡片,一麵印著他的名字,另一麵用鋼筆寫了一個地址。
廖婉玗結果過來看了一眼,正要開口應聲,就被白浪給打斷了,“別跟任何人說,你師父和你師兄也不行。”
這話講得嚴肅又神秘,廖婉玗看著手上的卡片,心裏頭有點不安,可白浪似乎不打算在多說什麼,他站起身來係好洋裝外套的扣子,拿起桌上的薄呢子禮貌待在頭上,末了在外套口袋中去處一副圓片墨鏡,戴好後左手食指和拇指並攏敲了兩下桌麵。
“我就先回去了,有什麼事情,你可以給我打電話。”
廖婉玗“嗯”了一聲,禮貌地站起身跟白浪告別,等到他推開門走出咖啡廳上了小汽車,才又坐回去繼續打量卡片上的地址。
看樣子像是一處民居,就在公共租界的西區,遠到不是很遠。她在心裏頭默念了兩邊地址,決定不回大通滬,想到這個地址附近去轉一轉。
公共租界西區是前些年才由公共租界的工部局辟築的,多是些外資、國資老板們開設的工廠。勞勃生路附近有許多裏弄,多是二層樓房,新舊交錯,地形四通八達。
廖婉玗站在白浪給的門牌號下抬著頭看了好一會,也沒瞧出個所以然了。隻是不大明白,白先生那樣身份的人,怎麼會將聚會放在這個工廠和工人十分密集的地方。知道第二天她如約來了,才發現,看著不起眼的一排小二樓,確是別有洞天。
開門的是個穿灰布衣裳士林藍長褲的老太太,打開門後謹慎地盯著廖婉玗看了看,“你找誰?”
廖婉玗見她這樣自己也緊張起來,“我……白先生叫我來的。”
老太太“哦”了一聲,雙手在看掉了色的灰白圍裙上擦了擦,側身讓廖婉玗進門,“白先生在二樓,你直接上去吧。”
廖婉玗回頭看了她一眼,穿過前客堂間往樓梯走,屋子裏頭是洋灰地麵,不算太平整,樓梯確實刷了紅油漆的木質樓梯。
她把手包挎在腕上,一手提著裙擺一手扶著樓梯欄杆,這樓梯是轉著圈往上走的,有一側很窄,她還差點踩空了,幸好一直扶著欄杆沒鬆手。
十來節樓梯,廖婉玗上的很快,可真到了二樓,她又泛起難來,麵前一共四扇門,仔細聽似乎每一扇門內都悄無聲息,一時間她也不曉得應該敲哪一個。
她在原地站了幾秒鍾,又整理了一下裙擺,走上前敲了敲正對著自己的那一扇門。可她敲了兩三下,裏頭也沒有人應聲,她不好貿然開門,隻得又換了隔壁一扇門敲。
這會可倒好,她手才碰上去門就悄無聲息地開了,想來是早前根本就沒有關好。
“白先生?”廖婉玗輕輕地扶著門,透過門縫往裏看,隻見這房間內擺了一個長條沙發外加一隻小圓桌,圓桌上還放著一隻琉璃淺缸,缸內倒著熄滅的一節煙蒂和些許煙灰,看起來像是個專門用來吸煙的地方。
既然確實有人,她也就大著膽子將門又推開些,進屋後先是站了兩秒鍾又看了一下屋內的環境,然後才走到另一扇門前敲了幾下,這回倒是很快有人回應了。
來人是個跟廖婉玗年紀相仿的男孩子,皮膚特別白,一雙眼瞳又格外的大而黑,乍看過去透著一股子鬼氣森森。但這男孩一開口,就打破了氣氛,“哇,你終於來啦,白大哥跟我說我還不信,以為他騙我的。”
他是真的不見外,伸手就去拉廖婉玗,將人帶進屋後回腳把門給踢上,仍舊是絮絮叨叨,“我剛才還以為你走丟了或是幹脆不來了。而且,你跟我想的不大一樣。”
廖婉玗有些哭笑不得,這不是什麼“自救會”嗎?怎麼感覺不太對,“你想的什麼樣?”
男孩抓著她的手腕子也沒鬆開,帶著她走到這間看起來擺設是個臥室的房間角落裏一個大衣櫃前,伸手拉開櫃門,“反正就是不大一樣,跟報上的相片也不像。你小心點啊,別摔了。”
衣櫃的門打開後裏麵並沒有掛幾件衣裳,反而是櫃板和牆上都有一個大洞,廖婉玗驚訝地看了看,在男孩的提醒下小心翼翼邁進衣櫃,“還沒請教,怎麼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