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婉玗也懶得同柳含煙周旋,“可這麼個丫頭買來能用幾個錢?二、三十塊?要我看,你最多給十塊錢。”
她說這話的時候柳含煙心裏頭還挺驚訝,因為這價錢,廖婉玗說的半點也沒錯。早兩年買辛小月回來的時候,可不是就花了十塊錢。
“我知道,你還想在她身上賺錢。但,如果我去警察局,你說,那些洋巡捕會不會把她抓起來?又能……關上多久?”
柳含煙不是沒想過廖婉玗要報警,她甚至都想好萬一辛小月被關的久了要找誰打點,但那前提是,廖婉玗沒想要辛小月的人。
若是廖婉玗想要辛小月的人,那警察局那邊,她會疏通,人家也會疏通。一來一往,最後便宜的就是吃兩家的洋鬼子們。
她會給辛小月花錢,但前提是辛小月要值得。
人家都赤裸裸的威脅她了,她覺得自己沒必要因為一個丫頭得罪廖婉玗。至於,這辛小月往後究竟是個什麼命,現在看來,已經不是柳含煙自己能夠掌握的了。
心裏雖然是這樣想,但柳含煙辛辛苦苦養了兩年,眼看著就能賺錢了,實在是叫她咽不下這口氣,“廖小姐金貴沒有錯,但國有國法,我姑娘又不是殺了人,這點傷,難道還能關個十年八年?”
柳含煙也不是全無背景,真要是較起真來,相信自己未必就會敗陣。她心思活絡,一瞬間的功夫,腦子裏就已經生出好幾個念想來。
聽到“關個十年八年”,辛小月躲在柳含煙身後求助地看了廖婉玗一眼,廖婉玗神情依舊不悅,看不出半點她們方才串通過的樣子。
廖婉玗這邊扮做十分不高興,心裏頭卻也覺得自己似乎有些仗勢欺人的意思,但她細想又覺得自己是在做好事,手段上卑劣點,大約值得原諒。
於是,她嗔怒地瞪了張鼎雲一眼,張鼎雲立即會意,轉身就往病房門口走,一邊走還一邊說,“正好在這別走,也省的警察再去含香館找人了。”
“別別別……”柳含煙幾乎是下意識地阻攔,回過身軀笑嘻嘻地看著張鼎雲,“好商量,好商量。就是一個野丫頭,小姐帶走就是了。”
張鼎雲“嘖”了一聲,“那行,人就直接留這吧,身契你派人送過來。”
“這……”
“師兄,我累了。”
張鼎雲聳了下肩,手往門口方向一揚,“請吧。”
柳含煙又看了看廖婉玗,見她已經閉目養神,半點要理人的意思都沒有,索性也就認命了。家裏那麼多的丫頭,少一個就少一個罷了。
“那就讓她留著照顧廖小姐吧,我這就回去,把身契找出來,叫人送來。”
柳含煙歡場這些年,初時確有過小心翼翼的年月,後來人紅了,偶爾拿捏起來,發些小脾氣也叫客人們覺得新鮮。
再往後,她姿容被歲月消磨的不比當年,也做了含香館的姆媽,往來貴客給麵子,輕易不必她伏低做小。
但這次的事情不同,人實在含香館受的傷,她不占理。吃點虧,也就吃點虧了。
送賣身契的人來的很快,廖婉玗當著那人的麵,將辛小月的賣身契撕了個粉粹。
“往後你就是自由身,願意回家就回家,不願意回家,想去哪裏都行。”
辛小月癱軟得坐到了水門汀地麵上,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能從含香館脫身,“我不回家……”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了一把眼淚,“我爹媽都沒了,叔嬸把我賣了給弟弟換學費,我回去隻怕也是在賣一次。”
廖婉玗聽得直歎氣,“那你有什麼打算嗎?”她雖然覺得辛小月人不錯,若是能留在身邊應當是個可用的人,但她不知道小姑娘自己是不是有什麼打算,不遠開口貿然留她。
不然,她的行為,跟用賣身契挾製辛小月的柳含煙還有什麼區別?
“姆媽一直說,館裏的姑娘不能丟人。所以,我們就算做個丫頭也是要識字的。”她想留在廖婉玗身邊,又怕她嫌棄她出身不好,沒什麼文化,“我還會做飯、洗衣裳,我什麼都能做。”
辛小月心裏緊張,有那麼點語無倫次,翻來覆去地說自己什麼都會,什麼都能做,不會做的也願意學,“我在別的地方,也沒有可投奔的親戚,要是……要是廖小姐不嫌棄我笨,求您留著我吧!我不要工錢,給個地方住,有口飯吃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