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小姐,你剛才說你姓廖是吧?”
他們現在在五樓的另一個房間,格局和裝潢都跟518如出一轍,廖婉玗坐在瓜皮綠的布麵沙發上,隻要一回頭,看到的就是方才518房間那個渾身是血的陌生男人躺著的地方。
那不是謝澹如,但,她不知道為什麼,隻說自己認不出。
隔著矮茶幾坐在她對麵的男人方才自報家門,說是特比行動隊的隊長,姓齊。
廖婉玗點點頭,“是,我姓廖,做銀行生意。”
齊隊長用筆在本子上寫了幾個字,“嗯,我對你有印象,報上似乎見過。”
廖婉玗臉色煞白,還沒從方才滿地血的衝擊之中緩過來,她握著被子的手,微微有些發抖。
“我希望你能再回憶一下,剛才你看到的那個人,究竟是不是你的同鄉。”
廖婉玗當然可以決定那個人不是謝澹如,但她仍舊故作為難的樣子,“我……我不知道。我們很多年沒有見過,他……又是那個樣子,我實在不能確認。”
這話說的似乎聽起來沒什麼毛病,齊隊長也沒在強迫她回憶,留了她的電話和住址,便讓她走了。
518房間究竟發生了什麼,齊隊長隻字不提,由於毫不知情,廖婉玗雖然出了大飯店,一顆心仍舊十分不安。
死在518房內的人究竟是誰?去518殺人的又是什麼人?究竟是去殺謝澹如的,還是要殺現在死在518的人?
她腦中有無數個問題跳出來,腳下的步子越走越快。
這一晚的月光,讓廖婉玗想起天津冬日裏鋪天蓋地的紛飛大雪。
它們籠罩著這個世界,是不是意味著,能夠看得清楚一切?
“怎麼還沒睡?”
張鼎雲喝了酒,自己的兩處地方都不願意去,大半夜回了唐家,就是想喝麥管家煲在爐子上的湯。
他沒開車子,下了黃包車安安靜靜地從角門進來,廖婉玗全然不知。這會他忽然出聲,嚇得她一哆嗦。
她今天白日就受過驚嚇,這會在被張鼎雲一嚇,明明不想哭,也知道沒什麼好哭的,可眼淚就是止不住。
張鼎雲手中端著大半碗的湯,並不是存心嚇唬她,隻是師父病後怕吵,房子裏重新鋪過地攤,那地攤柔軟又厚實,走起路來一點聲音也沒有。
“哎呦呦呦,這怎麼還把你嚇哭了……”張鼎雲尷尬地端著碗,陪她坐在樓梯交界處的圓拱落地玻璃窗下,“我以為你聽見我回來了。”
張鼎雲確實以為是自己把她吵醒的。
“不是……我沒有要哭。”一邊解釋,廖婉玗一邊用長睡袍的袖子去摸眼淚,一張臉花貓似得,眼淚就是停不下,“我……真的沒有要哭。”
說完這話,她緊接著打了一個嗝,一個之後便收不住,又接了第二個。
這下倒好,連解釋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張鼎雲想給她倒杯水,剛要起身,記起碗裏的湯來,“你喝一口壓壓?”
麥管家今日煲的豬肚蟲草湯,廖婉玗晚飯的時候就喝過,不是太喜歡,但這會為了止嗝,接過來就連喝三口,終於漸漸平靜下來。
“我聽說,你最近得了個大客戶。”
廖婉玗看著手中的碗,尷尬地笑了一下,“師兄,我再去給你盛一碗,你等等。”
她沒都喝完,但畢竟是喝剩的,在還給張鼎雲不合適。
“不用。”
廖婉玗以為他是不要喝了,也沒起身,不想下一秒,他就接過她手中的碗,特別自然地將剩下的小半碗喝掉了。
“……”廖婉玗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索性,繼續抬頭去看窗外天邊掛著的滿月。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張鼎雲人精似得,當然看得出廖婉玗的反常,他把玩著手中的空碗,狀似不經意地問到。
廖婉玗搖搖頭。
“是北方來的那位督軍吧?你們是不是早就認識?”
張鼎雲的記憶力很好,之前早報上看過一次謝澹如的照片,雖然是個大合影,但這會聽說直隸督軍指名存款大通滬,一下就聯係到了一起。
有心留意了一下,果然是同一個人。
“師兄,我跟你說的話,你能保密嗎?”廖婉玗想著他不愛參與政事,應當也不會跟別人說。
“認識我這麼久,你居然還不信任我?”
廖婉玗無力地擺擺手,“要是不信任你,就根本不會提起了。不然不是白白惹你懷疑?”
張鼎雲輕笑了一下,“你說吧,你和師傅告訴我的事情,就算有人拿槍指著我,我也是絕不會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