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全然不想要和半點軍政沾上關係的,她……究竟要不要幫謝澹如?
如果幫了謝澹如,最順利的可能就是瞞住張鼎雲,但那是她師兄,這一年多來對她關照有加,欺騙他,她於心不安。
可若是不幫助謝澹如,在他離開前都避而不見,他說過的話,又始終叫她不能不在意。
人人都有貪婪之心,計算日本人知足的將活動範圍控製在東北,難道就應該被允許嗎?
那些被抓去做實驗的東北人民,那些在停戰協議簽署之前死在兩軍對陣之中的軍人們,他們真咽的下這口氣嗎?
我們的遼闊幅員,不是為了在一個一個的條約之中,拱手相送的。
廖婉玗覺得,自己遇到了有生以來最難以抉擇的事情。
而她,甚至沒有一個能夠說說話的人。
猶豫半晌,她拿起辦公桌上的外線電話,撥通了謝澹如留個她的一個號碼,約他晚上阿根廷俱樂部見。
這一晚,她故意遲到了。
謝澹如被安排在二樓的小舞池,今日整個二樓,就連習舞池都沒有開放。
他撥弄著桌上的酒杯,雖然距離約定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多鍾頭,但他似乎並不著急。
而就在此時,阿根廷俱樂部外的一輛黃包車上,廖婉玗還在猶豫。
又過了十來分鍾,她輕輕地吐出一口長氣,從黃包車上走下來,遞給車夫五塊錢,在車夫的連聲道謝中,頭也不回地走進了俱樂部。
她甫一進門,謝澹如便發現了她。
廖婉玗仿佛是感受到他目光一般,一抬頭,正好對上了他的視線。
不疾不徐,她並不為自己的遲到多做解釋,反而是講起別的話題來,“我記得原來跟在你身邊的是馮誌清吧?怎麼這次沒跟你來?”
謝澹如抬手遣走站在身旁的四個保衛團士兵,給自己的洋酒杯裏添了兩塊冰塊,仰頭將杯中酒飲盡,才緩緩開口。
“馬被日本人暗殺後,直隸亂過一陣子,他自己的兒子手握大部分兵權,也有一群老家夥們支持。後來南方政|府想要扶持我的風聲吹到了直隸,我變成了他們的眼中釘。”
他苦笑了一下,“小馮是替我當了一槍。”
廖婉玗腦海中清晰地會溢出馮誌清的模樣,她張了張嘴,想安慰幾句,最終沒想出更合適的話來,“節哀。”
“我從來都知道他是馬的人,我的許多動向,都是他彙報給馬的。但沒有任何錯處不是嗎?作為軍人,他也不過是完成上級的命令。”
“你那時候怪他嗎?”畢竟,馬甫華是曾今安排過謝澹如去送死的人。
“怪誰?馬還是馮?”他搖搖頭,又給自己倒了大半杯的洋酒,“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立場,因為不同的立場做了不同的事情罷了。我特別小的時候,我爹就跟我說過,‘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我不可能要求每一個人,都能夠按照我的想法和標準來生活。”
聽到“和而不同”四個字,廖婉玗仿佛一瞬間就想明白了。
是,她跟師兄在一些事情上確實有不同看法,但這並不意味著她需要去遷就師兄,或者是要師兄來遷就她。
他們之間,畢竟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她想做的事情確實有一定風險,隻得她承擔風險的說是謝澹如這個人也好,說是家國大義也罷,總之,她是想要幫助謝澹如的。
“你上次說的事情,我還有話想要問你。”
謝澹如抬手將杯中酒再次飲盡,眼神依舊清明,“隻要你問。”我一定都會說。
“你想要多少?”廖婉玗不想動用張鼎雲負責的船隻來運輸,那麼,謝澹如所需物品的數量,就會變得非常關鍵。
“我準備了五百萬,如果可以,我希望都能花掉。槍械,炮彈,若是能有飛機,我不介意再拿出更多的錢來。”
根據調查部的消息,日本國產的38式步槍,一隻需要二十五塊錢。五百萬,如果全部購買槍械,可以購買二十萬支,顯然,直軍並沒有那麼多人。
就算人手一把新槍,也隻需要二百萬。若日產弄不到這麼多,需要花高價購買國產的仿日本38式步槍,那也不過是五十元一隻。
剩下的錢購買大炮和炮彈,最後終將是一大批物資。
“這不可能,這麼多東西都經由我一個人購入,實在太顯眼了。就算零零散散買入,到了運輸環節,又將是一個大問題。”
廖婉玗毫不猶豫地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