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出身在一個很好的家庭。”
聽了皮特的話廖婉玗隻是微微一笑,對於家中之事,她不願多說,於是便轉了話題,“你那位朋友的地址,還記得吧?”
皮特伸手在上衣貼身的口袋裏掏了一下,拿出一張因為被海水浸泡過而皺巴巴的信紙來。
那信紙上是鋼筆寫的英文花體字,早就墨跡氤氳得難以分辨,廖婉玗接過來後艱難地看了半天,也隻能勉強猜測出是什麼花路的幾十六號。
她在心裏麵默默歎了口氣,上海這樣大,有花字的街巷不知要多少,看來她得帶著皮特一點一點找過去了。
如今身上有錢,她底氣也就足些,找了一家像樣的旅店住下先帶著皮特去吃了一頓本幫菜,下午便在附近的報刊亭買了一份地圖。
兩個人回到旅店將上海城裏有花字的街道都圈出來,準備一條一條找過去。可等到他們真的拿著地圖將這件事情付諸於實際行動,就發現事情並沒有想的那樣簡單。
有些街巷很小,住的人非常雜亂,一個門牌號下生活著兩三家人,雖然廖婉玗覺得皮特的朋友應該不會住在這種地方,但她仍舊不敢大意,隻得一戶一戶問過去。
如此跑了四個白天,也隻排除了十三條街道,晚飯後與皮特道了晚安,廖婉玗梳洗完畢,坐在床上一邊揉著酸痛的小腿,一邊看著鋪在床上的地圖。
看了一小會,廖婉玗有些犯困,她理了理身後的枕頭,迷迷糊糊地靠著床頭半躺下,腦海中忽然想起了一個人來。
第二日一大早,廖婉玗跟皮特吃過早飯,並沒有帶著他去昨日定好的街巷尋人,而是憑著記憶,冒然找去了白浪家中。
她希望白浪還能記得她,也希望陳秉譯還在給他開車。
隔著雕花的鐵門,廖婉玗在縫隙裏望了望院內,車子此刻就停在院子裏,她不禁心下一喜。
白家時髦,已經用上了電鈴,廖婉玗抬手按了兩下,很快便有一個模樣圓胖年紀略大的女傭走出來,那老阿姨隔著門打量廖婉玗和她身後的皮特警惕地問道,“你們找誰?”
“我找陳秉譯,請問,他還在這裏給白先生做司機嗎?”
見廖婉玗報的出人名,看著麵相也確實不像壞人,那老阿姨從宅子門口的樓梯走下來,到鐵門近看她們二人也沒有相機,將信將疑地再三打量他們,再開口語氣卻也客氣了三分。
“還請二位稍等,我去回稟先生。”
兩人站在鐵門外麵,大約等了七八分鍾的時間,廖婉玗就見房子的門再度被人推開,這回來的不是方才的老阿姨,竟是白浪本人。
“白……白先生。”廖婉玗也不曉得自己怎麼忽然就結巴起來,大約是白浪這人雖然表麵上看著溫和,自身散發出來的氣場卻給她帶來一種壓迫感吧。
白浪走到距離鐵門一步遠的地方,伸手開了大門門鎖,“廖小姐,小陳出去了,你進來等吧。”
大明星親自開門,受寵若驚的廖婉玗訥訥地點點頭,“謝謝白先生。”
皮特並不認識白浪,禮貌地打過招呼,便跟著廖婉玗身後進了白家,待到他們進了小樓大門,才發現白浪似乎是在招待客人。
客廳裏有男有女,廖婉玗粗看過去十一、二位的樣子,看得出來他們之間很熟悉,每個人都以各自舒服的姿態或坐或臥,當中一位站在窗前吸煙的紅唇女子,正是胡飛飛。
“飛飛姐!”廖婉玗見到胡飛飛很是欣喜,她之前就想過要去找胡飛飛,但死活記不起她的地址,又不能帶著皮特在電影廠門口蹲人,此刻遇見也算是讓吃了顆定心丸。
陳秉譯回來的時候,廖婉玗已經沒有了找他的必要,胡飛飛聽說了皮特的事情,明豔豔地對著皮特笑,將人打量了兩遍,手中的香煙按滅在花樣繁複的西洋小碟子裏,大手一揮,“這是小事情,不出兩日,你同你那位朋友,定能相見。”
事情托付給胡飛飛,廖婉玗是放心的,於是這一日他們被白浪留著吃過午飯,叫車回旅店的路上,便動了提前南下回鷺州的心思。
皮特是個性格外向的人,上午同白浪先生的朋友們聊得很愉快,廖婉玗並不擔心他獨自留下會有什麼不便,畢竟胡飛飛是個做事效率極高的人,她說用不上兩日,那就一定是用不上兩日。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黃包車,廖婉玗跟在皮特身後,進了旅店大廳後她猶豫一下,終於還是開口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