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洋洋灑灑兩三千字,字字句句都是在說建立日本“安保隊”的妙處,廖婉玗看了眼最後的落款,發現名字還挺熟悉。
“這不就是那個天那個曲教授,沒想到他居然是個親日派。”
“這兩天陸續應當還有人公開支持。”
“那怎麼辦?”
謝澹如倒是不怎麼在意,聳了下肩膀,徒手在小籠屜中拿了隻白胖的包子,咬了一口。“筆墨官司,當然留給文人們打去。建不建的成,可不是報上寫幾篇稿子的口舌之爭就能做主的。”
他這話說的沒錯,但廖婉玗總覺得似乎有點看輕文人的意思,“咱們劉大總統當初不就是許多文人們支持起來的?那報紙上文章一篇一篇的,想來對他的當選還是很有幫助的。”
謝澹如並不否認她的說法,“斯文的事情當然要用斯文的方式,但你同東洋倭念文章他聽得懂嗎?就算聽得懂會聽嗎?什麼能比子彈更有效果?把他們都用槍崩了,還用得著安保隊?我倒是想看看,那時候誰還敢站出來叫喚要建立安保隊。”
聽了他這話,廖婉玗遲疑了一下,“你……殺過人?”
謝澹如本來伸手扯了一小塊餅,聽到她這樣問,抬起眼簾看著她沒有說話。
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廖婉玗也看的懂,她說不好自己此刻心裏麵是什麼想法,有點怕他?但是,又有點理解他。
東北的局勢不好,報上俄國和日本都虎視眈眈地盯著,她之前在上海的時候聽陳秉譯提起過,日本人在那邊囂張的很。
雖然,鷺州與東北一南一北,相隔著幾千公裏,但最近忽然多起來的日本浪人顯然是有組織的,這種有意為之的鬧事,倒也真不是幾句話就能講的清楚的。
政|府那邊拖著遲遲沒有解決,一級一級地上報到大總統那邊,最後也沒有見到什麼實質性的,能對日本人起作用的約束方式。
謝澹如手裏頭帶著幾千號人,按照他的脾氣,不可能看著鷺州百姓遭殃。
“幹嘛一直盯著我看?你難道是才發現我很英俊?”他接過馮誌清遞來的手帕,擦了擦嘴,又還給馮誌清。
廖婉玗回過神來,見他站起身跟也跟著站起來往外走,臨出小包廂之前,回頭看一眼桌上剩大半的食物,覺得肚子更餓了。
就這會吃飯的功夫,外頭的天居然陰起來,風很大,吹得路麵砂石亂飛,廖婉玗跟在謝澹如身後跨出了門檻,前麵的人忽然就不走了。
她一步走到他身側,抬頭去看他,隻見他眯著眼睛,抬手揉了揉右眼,居然哭了?
“嗯?”
謝澹如停下手來,先是擦了一把流出來的眼淚,然後直接用手蓋住了右眼,單用一隻左眼看了下廖婉玗,見馮誌清已經拉開車門,徑自就上了車。
廖婉玗是打算就同他在這裏分開的,畢竟,她還沒吃飯,去廠裏的路上可以隨便找點吃的。
“那我先走了。”她站在原地沒有動,對著車裏的謝澹如揮揮手。
“上來。”
“我們不順路!”她餓啊……
“你知道我要去哪?你就說不順路。小馮。”
馮誌清一直站在傍邊,聽他點名答了一聲“是”,然後就轉頭和顏悅色地開始勸說廖婉玗上車。
他態度太好,近乎是求著她了,廖婉玗不好意思在為難他,不情不願地上了車。
車子開過兩個路口,她就發現,謝澹如蓋著右眼的手還沒拿下來,“你眼睛怎麼了?”
他不理她,側頭去看窗外,可車窗外的踏板上還站著小士兵,一眼看過去隻有一截腰身和半個屁股,氣得他幹脆閉上眼睛,什麼都不看了。
“你是不是迷眼睛了?”剛才一出門那陣風好大,廖婉玗站在他身後,但也仍舊還是下意識就閉上了眼睛,這會他不說話,她就猜測他應當是迷眼睛了,“不用不好意思,你說實話,我不笑話你。”
他也不睜眼,伸手打了她一下,可這力道與其說是打,不如說是摸,“就你話多。”
馮誌清一聽這意思也明白了,於是轉頭問,“要不要去醫院?”
廖婉玗“嘖”了一聲,“可真嬌貴,這麼點事情還得跑趟醫院。”
馮誌清見謝澹如閉著眼睛,無聲地笑了一下,對著廖婉玗擠眉弄眼。
“停車,停車。”
小司機聽廖婉玗這樣說,但是車速半點都沒有減慢的意思,他是謝澹如的人,隻聽謝澹如的話。
“你要幹嘛?”
廖婉玗見他還是不睜眼,扯了他袖子一下,“你叫他停車,我阿媽教過我怎麼弄,一下子就好的,去什麼醫院!”
謝澹如“哦”了一聲,那開車的小司機已經心領神會地將車子往路邊靠去,最後穩穩當當地停住了。
見車子停穩,廖婉玗轉了個身,膝蓋跪在座位上,略微俯身,一手去固定謝澹如的頭,一手則是輕輕地撥開了他右眼的上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