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團結在廖婉玗看來不是小事情,所以,她一定要將這第一次矛盾,妥善處理。
她轉身往樓上走,林克己見狀伸手要扶她,廖婉玗這會沒拒絕,兩個人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動著,平常最多一分半鍾的路程,愣是走了七八分鍾。
廖婉玗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隻是將屁股底下另加了一個軟墊,但那裏還是有些疼,她並不敢坐實。
林克己搬了凳子坐在她身後側,雖然一言不發,但她也能感覺到他周身透出的壓力感來。
平心而論,她其實並不希望林克己介入這件事情,畢竟,她見過兩次他在大劇院處理“家事”,實在怕自己手下的工人也被他處理了。
“於壯大哥,你能跟我說說,你們為什麼打架嗎?”
廖婉玗的口氣很溫和,林克己聽在耳朵裏重點卻不大一樣。為什麼大家都是三十多歲,她叫自己做叔叔,卻跟於壯叫哥?
林克己看了一眼廖婉玗側背影,沒說話。
於壯聽完廖婉玗的話,先是看了一眼林克己,見他沒什麼表情,之後才去看她,“廖經理,你是知道的,我跟王大年是負責同一道工序的,但是,他最近常常在上工的時候偷懶。”
講到這裏,於壯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那些冷卻好的皂,要及時裝箱,然後給盧妹她們幾個女工去包裝,可他總偷懶,常常借著去方便或者抽煙的理由就走了。這事情,你可以問問盧妹她們。”
廖婉玗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他剛才又說要去吸煙,我就說了他幾句。畢竟,這樣會影響每天的出貨數量。但他嫌我多管閑事,還說大家都是領一樣的工錢,我要是不願意幹,也去休息就好了,不要多事。”
“到這裏我也沒說什麼,隻是叫他要對得起自己拿的工錢。現在世道不好,這樣的工錢,怕是很少能有的。他惱羞成怒,就開始罵我,我氣不過,就動手了。”
他講到這裏低下頭,嘴巴動了兩下,有點委屈的樣子,“是我先動手的,廖經理罰我沒關係,就是,請你別不用我。”
當初招工的時候,廖婉玗是同古永愖一起做的,於壯的情況她很清楚。他家裏有個年邁久病的母親,妻子給人洗衣服,一個月才能賺到兩三塊錢,下麵還有五個孩子,最小的才斷奶沒多久,最大的雖然到了上中學的年紀,卻早就已經不讀書了。
他在製皂廠的這份工資,能讓家中好過許多。
聽完於壯的話,廖婉玗沒做任何的評論,之後她又將其他人統統見了一遍,最後才叫來了王大年。
等到所有人都問完了話,屋子裏隻剩下林克己和廖婉玗兩個人的時候,林克己才終於開口了。
“這事情你想怎麼處理?”
廖婉玗屁股上的骨頭還在疼,也不方便轉身,隻能扭過頭去看他,“我沒想好。”
林克己聽她這話以為她的沒有頭緒無從下手,“要辭王大年的工嗎?”
她緩緩地搖搖頭,“其實,我覺得,這件事裏麵,王大年和於壯都沒有做錯。一定要說的話,應當是我的錯。”
林克己不知道她是如何得出這樣一個結論來,頗為好奇地“哦”了一聲,“為什麼是你的錯?你又沒有叫他們偷懶和打架。”
廖婉玗將頭轉回到正麵,目光落在辦公桌上,“人,一定是有惰性的,畢竟,能夠輕鬆一些的話,很少有人會主動去受累。所以,王大年的行為,在我看來是人之常情,不能算是錯。”
她左手的拇指輕輕地摳著右手食指的指甲,發出輕微的聲響來,“至於,於壯,雖然先動手打人是不對的,但他被王大年辱罵了母親,我想,換做任何人都是不能忍耐的。更何況王大年這樣的孝子。所以,在我看來,他也不算錯。”
林克己這會覺得她有些婦人之仁,但他暫不做評論,等著她都說完。
“至於,我為什麼說我才是做錯的人呢?就是因為,我沒有提前想到這樣的事情,我沒有做好預防。”
廖婉玗輕歎了一口氣,“如果我的經驗足夠豐富,我一定會在最初就想好一個能夠製約和鼓勵大家的條約出來,獎懲分明那種。又或者是……”
她回過頭去看林克己,“又或者是我們現在的工錢興許並不公平。”
林克己微微一歪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廖婉玗,“怎麼個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