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誠岩一隻胳膊搭在窗外,手指上夾著的香煙,被路過的風吹的忽明忽暗,一支香煙他隻吸兩三口,剩下的倒是都被風消耗掉了。
他的目光在裏廖婉玗和林家的背影間來回切換。林家澍對他很不友好,這種不友好是很極端的,但林家澍其實對誰都不友好,所以,在廖婉玗出現之前,顧誠岩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現在看著她們親親熱熱地走在一起,兩個人有說有笑,忽然就讓他生出一種不平衡來。
他對林家澍的照顧並不少,要他說,甚至比林克己更多更細心,他從進了林家開始就小心翼翼地對待她,他又不是打死她媽的人,林家澍可真是不分好歹的白眼狼。
他原本以為林家澍是不懂得如何同人交往,不明白什麼是快樂的,可她分明就是知道的,隻是仿佛不屑於同他們接觸一般,將那些情緒,隻留給了年老多病的魏婆婆和這個落魄了的無知小姑娘。
想起廖婉玗的無知,顧誠岩心裏麵就一團火氣,他不知道這個年輕姑娘給林克己下了什麼迷魂藥,居然如此輕易地就拿到了製皂的管理權。
他跟了林克己這麼多年,雖然對外說得好聽,是林克己的幹兒子,可其實在家裏麵並沒人真的拿他當成少爺對待,大家都是可客氣地叫他“小顧先生”,仿佛時時刻刻提醒他是個外人一般。
她們下車的路口,距離那個鷺州第一熱鬧的百貨商店並不遠,顧誠岩坐在車裏頭慢慢地跟著她們,也不過十來分鍾就到了。
林家澍不喜歡他跟著,於是下了車他就一直保持著同林家澍二三十米的距離,他跟著她們走過各種櫃台,然而她們雖然逛了一圈,確實什麼都沒有買。
幾個人兩手空空地又從商場裏頭出來,轉而去了鬆茂洋行。
這是一間英商洋行,專買些英國產的洋胰、香波和麵霜等物,廖婉玗今日來,就是為了買幾塊她們的洋胰子。
廖婉玗推開店門,掛在門上的銅風鈴叮當作響,撲麵而來的是濃鬱的玫瑰香氣,入耳的,是留聲機裏放著的時小福《陽關折柳》。兩箱一搭配,倒也備有一番韻味。
廖婉玗今日是抱有目的的,所以同早前的每一次來心情都不大一樣,她雖然看著玻璃櫃台上擺著的幾塊香皂,已經不僅僅是挑選味道那樣簡單了。
“這款茉莉的,同這款玫瑰的,除了味道不同,功用是一樣的嗎?”
店員是個二十出頭的國人姑娘,見廖婉玗發問,搖搖頭,“我才剛來上工,許多問題不太懂,您等我去問問。”
小姑娘說完轉身就走,撩開一個布簾子,進了裏屋,不一會的功夫,走出一個人來,正是過來查點賬目的洋行副經理。
這人中等個頭,圓臉微胖,頭發打理的油亮,身上的長袍看得出是新進才做的。
“小姐您好。”
廖婉玗也對他微微一笑,“您好,我想請教……”她用手指點了點麵前的兩塊香皂,“這款茉莉的,同這款玫瑰的,除了味道不同,功用是一樣的嗎?”
聽廖婉玗這樣問,副經理到很從容,他拿起另外一塊茉莉香皂,又指了指廖婉玗正在拿起來的玫瑰香皂,“清潔上是一樣的,但茉莉的消腫解毒,玫瑰的養顏白膚。小姐盡可選自己喜歡的。”
兩人說話間,門上的銅鈴忽然想起,廖婉玗回過頭去看,那推門進來的人見了廖婉玗,先是一愣,隨即冷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