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砂礫(3 / 3)

這些傳說中凶神惡煞般的西方人,卻為什麼看上去又如此的可憐,就像是乞丐般跟隨著商隊……心裏突然有了這種奇怪想法的帕拉夏,不由轉頭把目光重新放回了另外三個西方人身上,向父親付出大筆旅費的他們,卻和日常所見的朝聖者擁有完全不同的氣息。

白麻布長袍裏是少見的絲綢服飾,做工精致的金銀首飾上鑲嵌大塊珠寶,他們的穿著比任何一個西方貴族還要華貴,甚至比敘利亞那些“帕夏”還要更勝一籌。

更重要的是,名義上是朝往聖地朝聖的三人,盡管身上同樣佩帶著十字架,完全跟隨著商隊的節奏,旅行、吃飯、祈禱,臉上卻沒有像那對父子信徒式的狂熱與虔誠。

想到這裏,女孩被麵紗遮蓋住的麵孔上,卻浮起了一層紅暈。

那個看上去灑脫不羈、卻又纖細文弱的青年,看上去是如此的英俊優雅,如果他能換上一身阿拉伯的白色長袍,手裏再握上一把金弦的烏德琴,完全就像是城堡裏的王子般高貴。

黑色的夜空上,掛著一輪銀色的月亮,沙漠裏的夜晚是如此的寧靜。

靠在父親肩膀上的女孩不由閉上了眼睛,這次旅途很快就會結束,商隊能夠滿載著黃金回到那片故鄉的綠洲,也許,父親會把他嫁給一個像西方年青人那樣俊美的男人,擁有著一雙深沉而又會說話的眼睛。

“殿……小姐,就這樣掩人耳目的進入耶路撒冷,會不會刺激到阿刹邁族的尊嚴。”

“進入他族的領地,的確是要發出信函,但他們不正是我們的下屬三族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現在從屬已經不像過去那樣明顯了,起碼的禮……”看著身前的主人似乎並沒有接下去的意思,巴特茲無奈地閉上了嘴,正式從卡帕西亞族脫離,轉而向她獻出忠誠已經有將近六個月了,每次的交談都會這樣結束。

沒有任何一句超出需要之外的交流,沒有一點不符合需求的感情,她無論做什麼事情都太過於精準了,就像是一部高效而又從不出錯的機器。不過出於卡帕多西亞的傳統,巴特茲立刻完美的跟上了她的節奏,一絲不苟的執行著職責。

“你這個完美的日爾曼人,難道耳朵裏全是砂子嗎?”

不遠處像攤爛泥般睡在地上的金發青年突然坐起了身體,衝著巴特茲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皺起眉頭的巴特茲突然停下了動作,五指一動不動地按在冰冷的砂子上。一陣陣輕微的震顫正從大地中傳來,慢慢清晰強烈了起來。

“馬隊?似乎有金屬聲……”

盡管是逆風,天賦敏銳的耳朵已經可以捕捉到那一絲危險的聲音,猛然翻身半蹲在地上的巴特茲守在了嬌小身影麵前,用自己的軀體將她完全遮掩了起來。

“馬賊?還是騎士?這種時間應該不會是上門要飯的乞丐吧?”

盤腿坐在地上的厄爾尼諾摘掉了長袍,露出了那身藍色的絲質長衣,一柄裝飾精致的長劍正掛在漆黑的銀扣皮帶上,漆黑的劍柄在篝火中閃動著光澤。

商隊的哨兵似乎也察覺到了異動,阿拉伯的男子們慌亂的從行李裏找出了彎刀和青銅圓盾,像一窩蜜蜂般亂轟轟的擠成了一片。

“反應太糟糕了,當然,傭兵的水平也就這樣了。”

看著那稀稀落落完全沒有章法可言的商隊護衛,厄爾尼諾不由冷笑了起來,那馬蹄和金屬撞擊聲已經變的如此響亮,震碎了這平靜的夜空。

一連串閃亮的火把躍出了沙丘之上,數十名騎馬的身影像是野獸般魚躍而出,順著沙丘的斜坡直撲向了黑暗中閃亮的篝火。

“聖殿騎士?”

馬背上騎士們戴著尖頂的鐵盔,歪向左側的白色鬥篷上繪著等邊紅十字,高大的身影在月光下閃動著,就像是一群捕食的獵犬,擺出了鬆散的包圍隊形。

“這麼晚了他們搞什麼鬼?”

看著並不是馬賊,厄爾尼諾不由向那鮮豔的十字架啐了一口,商隊隊長已經從懷裏摸出了什麼,連忙衝向了商隊的外圍。

“我們是合法的商人……”

就算是已經靠近了商隊,馬上的騎士們依舊沒有減速的動作,那滾雷般的蹄聲頓時淹沒了商隊隊長的問候。銀色的長劍在月光下被染成了通紅,鋒利的刀刃上一片鮮血,似乎還不相信眼前這發生的一切,隊長的頭顱直掉到地上時還圓睜著雙眼,失去腦袋的軀體,僵硬摔倒在了沙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