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七章 高漸離前篇(2 / 3)

“雖不知為何,但是,我覺得,這把匕首,也許應該交給你。”我拿出了那日在地宮裏找到的匕首“殘虹”,遞給了高漸離,我知道,他今天會來,所以一直放在身上。

高漸離看著這把短匕,上麵還是那樣光澤,在陽光下,閃著亮光。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我記得那日的易水送別,我也記得那日荊軻臉上的訣別之情。這個匕首最後放在了秦舞陽身邊,這就說明,荊軻,根本就沒拿著這匕首,荊軻,是真的去赴死。

“這匕首,樂直看過了,並沒有人用過”我不忍看他臉上的表情,明明內心帶著波瀾起伏,臉上的苦澀,實在是不像。

高漸離看著我,輕輕一笑:我生在燕國,喜歡敲盤子,它們發出的靡靡之音我覺得很動聽。高漸離,高者,漸離瑟瑟之音。燕國之內,我了無牽掛,所以在這裏敲盤子度過餘生,也算是種浪費時間的方式罷了。

我有個名叫荊軻的好朋友,他曾經用劍指過一個女人,但因為他的劍道是從來不殺女人,所以這個女人殺了他的國君的時候,他卻無從下手。後來衛國亡了,荊軻也成了沒有邊界的亡國之人。這個悲傷的故事告訴我,不要相信女人和劍道。

衛國被滅國時,荊軻年紀還輕,所以他不懂拿劍的意味,也嚐不出鮮血的味道。而我卻認為這樣的他很幹淨,雙手稚嫩淋滿鮮血,卻無知者無畏。他所做的隻是讓生命重生於他的劍下,荊軻是個君子,不,他是劍客中的君子,君子中的頂級劍客。

他逃到燕國時,殺氣四溢,雖然他也沒殺過燕國的子民,但是燕國的百姓因為他在,每天都不安。偌大的燕國,隻有我不害怕,我想若是倒在了荊軻劍下,後半生就不用敲盤子浪費時間了,所以我想早早了結我的性命。燕國早晚會被亡國,和被秦將殺死相比,我更想躺在一個傳奇身下。我覺得更好聽一點。

我的君王叫喜,因為喜歡聽我敲盤子的聲音,特意給我製作了個燕宮之“築”。俗話說伴君如伴虎,但在喜身上,我隻看出了貓狗的本色,我敲‘鐺’,他拍手說好。我敲‘鐺鐺’,他拍手說甚好。我敲‘鐺鐺鐺’,他便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一日,我隻重複這三個譜調,他閉眼傾聽甚久,睜眼時沉默良久。聽宮裏傳言說,燕王那晚沒有寵幸任何妃子,逢人便說高漸離擊築之聲讓人清心寡欲,欲罷不能。

我其實並不想敲這三個聲調的‘寡欲之聲’,如果這種“寡欲之聲”敲多了,燕國的後宮三千佳麗多少都會記恨我。

說來慚愧,那日,燕宮之“築”的弦斷了十根,隻剩下三根。興許是喜旁邊的宦官記恨我,故意把琴弦割斷了。但這些俗人不知道,築有沒有弦,對我來說都一樣,畢竟我最喜歡敲的,還是盤子。

因為我三個調的‘寡欲之聲’,我在燕國大熱。詩經裏有句話叫‘道阻且長’。我認為這是說給我聽的,因為來找我擊築的人,擠滿了整條路,燕國的建設極差,路也極窄,一眼望去,還真是‘道阻且長’。這也證明了,並非是世間本沒路,人走得多了就有路這一說法。這世間,得先有路,才會有人走。因為誰也不願意踩到泥地髒了草鞋。

我是個怕死的樂師,給喜擊築,是因為我不能因忤逆他而死,畢竟我的理想是死在傳奇荊軻劍下的。可排在我家狗肉館門口的這些人,他們沒有任何理由聽我擊築,因為他們殺不了我,所以就連吃我家狗肉的資格都沒有。

我憤怒,就拿起盤子,大的小的寬的窄的圓的方的,莫名其妙的,我便按順序打了起來。對,打碎了這些盤子。這些人看我心意已決,便都悻悻離去,不僅擊築沒聽上,連裝狗肉的盤子都沒有了。看著這些廢陶器,我竟沒有一絲的心疼,因為我的決斷力,我的格格不入,我的清高,讓一個人注意到了我。他對我感興趣,我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