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罵白老爺子不上路子,又怪罪夢寒月和白鳳起兩個小輩沒有小輩的樣子。好歹他開了口,叫了停。白老爺子可以耷拉著眼皮,當做沒聽到。但她們兩個小輩總要意思意思地接個話頭吧。
不然叫他接下去的話怎麼說?
沒人接話,沒有話頭,他縱使再想著奉承雲老爺子,縱是他巧舌如簧,也沒法往下說啊。
整個場麵上,就他方中信一個人站在那裏,其他人全都朝著他看著,他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這些個人的目光中的嘲弄,把方中信看個大紅臉,通紅通紅的。麵子下不去的方中信,氣哼哼的。
方中信那個眼刀子就朝著夢寒月和白鳳起飄了過去。
“白老爺子,商道有商道的規矩,您把我們這些人請過來,不是為了看這雜耍的吧?”方中信硬著頭皮說著。
白老爺子終於放下手中杯子,慢慢地朝著方中信的方向看過去。
“嗬嗬”一笑,摸著胡子慢悠悠地說起來:“請你們的不是老夫,是夢寒月夢大娘子和老夫的孫女兒白鳳起。
今日老夫的身份和你們是一樣的,同樣隻是被兩位後輩邀請來的客人。夢大娘子和鳳起丫頭才是今日的主角。方老板,你會錯意了。”
噗……
也不知道是誰,忍不住笑了起來。
方中信耳根都紅了,白老爺子這話……,是暗示他方中信是找錯人麻煩了!一語道破他的目的,又指出找錯人了。
方中信環視四周一眼,這裏坐著的都是江南蘇地上數一數二的人物,今日要是就這麼慫了,栽在這裏的話,回去之後就得被同僚笑話了。
方中信一氣一怒一急,脫口道:“既然是我等的後輩,我等何必來此處?我等是看在白家的麵子上才來的。
白老爺子這話的意思豈不是否認了‘寶珠閣’和白家的關係,難道這隻是您白家的孫女白小姐的個人之舉?是白小姐閑暇無聊和金寶閣的夢大娘子胡鬧開的首飾店玩兒嗎?”
嗬!
四下頓時意亂紛紛,方中信算是問出了眾人心裏一直埋藏的疑問,隻是他這樣的方式……顯然是要得罪白老爺子的了。
不過他是攀上雲家的大船了,倒也不必太擔心。
白老爺子渾濁的老爺頓時清明幾分,眯著眼,犀利的目光直接落在了方中信的身上。眾人都以為白老爺子要大發雄威的時候,一道清涼的聲音淡淡地響起。
“方老板言辭咄咄逼人,可把我和白家妹妹嚇了一跳。否則,又怎麼會不接方老板的話頭,拖到這時候才敢和方老板說話呢?”明明是她和白鳳起裝聾作啞,沒理會方中信。
“噗嗤!”同坐在第一排,和雲老爺子隔了兩個座位的吳老爺子噴笑了出來,和身邊的貼身小廝說道:“這丫頭兒蔫兒壞!……不過方中信可不是善茬。”吳老爺子聲音不大,但恰恰好,能夠讓夢寒月都聽得到。
夢寒月驚奇地朝著吳老爺子的方向看去。腦海中自主地出現吳老爺子的信息。這些信息是夢寒月一到江南,就讓阿二去查探搜羅來的。阿二平日不夠細心,但是夢寒月發現,阿二不是對什麼東西都不細心,他對有些東西特別敏感。
比如收集資料。
阿二對於收集資料,自有一套方法,平時出入酒樓飯館兒,青樓畫舫這些人蛇混雜的地方。也去古董店這種正規的地方。反正夢寒月發現,阿二收集的資料,比別人收集的要全麵,很多坊間很隱秘的事情,阿二都能夠收集到手。由此,夢寒月將收集信息的重大責任交給了阿二。
吳老爺子,江南大商!有一子一女,兒子在江南州擔當知州。吳家茶葉生意做得很大,與雲家茶葉行多有合作。吳老爺子沒有妾室,隻有一個老妻,當年共患難,吳老爺子從此不納妾。
夢寒月心中已經對吳老爺子了然了。
收回目光,正巧,那位雲家的走狗,方中信方老板果然不是好惹的,“哼!我方中信好歹在江南也是有身份的,現在倒好,被個臭丫頭教訓了。夢寒月,我知道你,從前你不叫這個名兒,叫醜婦,是吧。”
夢寒月眼皮一跳。直覺方中信不會說出好話來。
她以前叫做醜婦,天下皆知!需要他方中信特意提醒?絕對沒有好話說!
夢寒月不想再受別人侮辱。
她眼神一冷。
“嘭!”一聲拍了桌子站起身子來。
嗬!
這一下巨響,可把眾人看得嚇了好大一跳!
“方老板,今日我和白家妹妹的‘寶珠閣’開業,我敬著您,把您當個人物看。現在看來,我是看走眼了。”
“你什麼意思!”方中信頓時臉上難看起來,“你罵我?”
“沒!您會錯意了。我呢,隻是覺得,您老說話還是小心一些。”夢寒月冷冷威脅著方中信。她為什麼要聽別人侮辱她?嗤!
白老爺子先是跟著嚇了一跳,然後暗自皺了皺眉,忽而又心裏覺得開心起來……,至少這樣子的表現才更像是年輕人。就說一點缺點都沒有,那才嚇人。
現在有了缺點,沉不住氣。白家才能真正放心和她合作嘛。
“你威脅我?”方中信臉色更黑,驚怒交加!“哼!老夫活了這把歲數,還沒被個小丫頭威脅過!
老夫承認,老夫叫停表演,那是老夫魯莽了。但你怪不得老夫,老夫不過是想問一問,這開業到底做什麼!
現在倒是好了,你這小輩竟然威脅起老夫來!好歹老夫是客人。你都能這麼威脅老夫,老夫不知道,這‘寶珠閣’要不要開張了!難不成將來有客人不小心說錯話,你也要威脅客人嗎?”
方中信到底不是善茬,每一句話都別具深意。這話今天他當著這麼多江南有身份的人的麵說出來,下午就能給穿的沸沸揚揚,夢寒月一個處理不好,‘寶珠閣’剛開業,名聲就臭了。
夢寒月眯眯眼,忽而沉著的臉烏雲消散,轉而是笑意清淡,眼底卻冷冷,“方老板啊,您是長輩,我不能說您什麼。我就說說我對您的看法吧。
我覺得您吧,有些目中無人,眼高手低,還有些不著調。聽說吧,您好像最近買了西子湖畔的一塊地,還買了畫舫……您老這是要投身青樓行當中去?”
轟!
這可不弱於平地一聲雷,把眾人給雷翻了!全都不敢置信地看著方中信。
青樓?
方中信投資青樓了?
青樓……可不是隨便誰都能做的!
“你……胡說!”方中信眼神變得焦慮起來,有些心虛,色厲內荏地叫道:“大家別聽她胡說,老夫好好的茶葉生意不做,開青樓做什麼?”
對呀……
眾人懷疑地看向夢寒月,卻見她不慌不忙,“哎呀,好像還真是我記錯了。方老板這點兒人脈和能力,哪兒能在江南開啟青樓啊……可是如果不是開青樓……,方老板在西子湖買地做什麼?難不成是蓋院子?可是蓋院子做什麼呢?……哦,那得問問方夫人啦,想必方夫人一定知道的。”……蓋院子當然是為了金屋藏嬌!夢寒月狀似不經意,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說了個遍。卻又不說明,讓人浮想聯翩。
四下隻見眾人忍住憋著笑,都漲紅了臉了。
誰都沒有想到,夢寒月根本不與方老爺論商道。她根本就不上當!人家直接拿了方中信的醜說事。……誰都知道方中信家中有一隻母老虎,母老虎可凶了。這回啊……方中信是要倒大黴了!
夢寒月好整以暇欣賞方中信瞬間變得慘白的老臉。心中不禁感慨……
“方老板,您是不是個好商人,我不知道。但您真是個好男人。”夢寒月接著說。
“哦?”吳老爺子有點老頑童的感覺,他竟是越過方中信,好奇地問向夢寒月:“此話怎麼說?”
“問吳老爺子安。”夢寒月淡淡行了個見禮,這才說:“下等男人打妻子,中等男人愛妻子,上得男人嘛……怕妻子咯。”
“噗!”
“噗嗤!”
“哈哈哈哈……”
“對對,上等男人!”方中信在商道這些年,也得罪過不少人,這時候,就是這些人下井落石的時候了。一時之間,不知誰那麼缺德,衝著方中信豎起大拇指稱讚。
方中信老臉紅了白,白了青,青了黑。
恨意綿綿地瞪向夢寒月:“老夫的私事,與你何幹!在商言商,夢大娘子好沒品,竟拿了老夫的私事說事兒。”
“方老板別那麼說。您剛才不也準備拿我從前的事兒說事兒嗎?難不成就允許方老板羞辱區區在下一個弱女子,就不行別人說你的事兒?”眾人才知道,她這隻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夢寒月冷笑:“好!就算方老板說的有理吧,在商言商,行啊!咱們就在商言商!”
頓時……,亂哄哄的場麵頓時靜了下來,眾人都好奇,她還能真說出什麼“商道”來。
“今日是我‘寶珠閣’開業的大好日子,但凡有些商道素養的人,便不會在這時候找人麻煩。有仇有怨,等過了今天,咱們商場上見高低。這才是君子所為。不知方老板認為這話對是不對?”
夢寒月沒理會他,她也不是要聽他的答案,又接著叱問:“倘若今天換做方老板新店開張,我去這樣鬧騰,。方老板隻怕會直接把我趕出去吧。方老板,做生意的最講信譽和人品。我不知道,方老板你做了這麼多年的生意,我怎麼看不見你的好人品?”
“你……”
“其實,方老板。你剛才問的,請你們來,難道隻是讓你們看雜耍。這問題問出來並不為過,是我,我也有疑問。但你就一定得在這不合時宜的時候問嗎?
方老板,你這麼急著想知道答案,我現在就回答你。”夢寒月收回頓在方中信身上的目光,和目光複雜的白鳳起交換了一下視線。
白鳳起此時心情複雜,但是現在卻不是她心情複雜的時候。
她手一揮,“請各位前輩們進店。”
眾人竟是不知道她們是打的什麼主意。
隻得抱著猜測先進點。
進了店,這才發現,這店占地不是一般的大!在外麵的時候還不怎麼覺得,進來了,才發現這一間套著一間的,挺大的。
而每個廳裏都配了四個人,一個像是管事模樣,站在每間屋子中間,三個是站在櫃台後頭的負責介紹的小廝和丫鬟。
咦?
“怎麼會有丫鬟?”不管開什麼店,很少見到用女孩子站台的。
“來買首飾的總有些夫人小姐,我們店這是考慮到男女大防。”白鳳起一邊負責解釋著,又指著櫃台後頭的小廝和丫鬟:“都拿出來吧。”
眾人就看到一整排的櫃台上,全都被擺上了式樣一模一樣的盒子,盒子裏頭金銀首飾,從頭到腳。應有盡有。
“方老板,這些首飾,你曾經見過嗎?”夢寒月問。一時之間,方中信又成了眾人的焦點。
“老夫是沒見過……,但那又怎樣?”方中信不以為然,他今天已經丟了大臉了,回去還要被家裏的母老虎收拾,方中信沒有好氣的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