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為無法否認平安是她生的,所以,她更加擔心。孩子不像之前的醜婦,倒像是她!但她才來此地,平安不可能像她,那就隻能像孩子他爹。
好事否?壞事否?
孩子他爹到底是何人!平生難得一股不安彌漫在心田。
“阿娘?阿娘?”平安喚醒醜婦,“阿娘,你咋臉色這麼難看?別是中暑了?”說著,冰涼小手擱上平安黝黑寬闊的額頭。
一股嗖臭味彌漫開……
“去去去,臭小子,故意的吧!臭死了,把你那抓過臭豆腐的手拿開去……!”醜婦被平安這麼一打斷,甩甩頭,把那不安甩在腦後。倒是抬眼,看到自家兒子眼中促黠之色:“哼哼,故意的吧。”
“沒,沒,俺才沒那麼壞心眼兒,俺是為阿娘好。阿娘看啊,你中暑了吧,俺把手往你額頭上一擱,‘臭神’就把阿娘治好了。”他還平白無故編出一個“臭神”來。
“這麼說,阿娘還得感謝平安了?‘臭神’既然這麼管用,阿娘也非得請他來一趟不可了。”說著,也不用筷子了,手往臭豆腐的桶子裏一泡,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掏出來,抬起手,就往眼前小包子鼓鼓的臉頰上一抹。
“哎喲,好臭!阿娘壞!阿娘最壞!”小包子抱著臉跳腳躲開,可還是晚了,還是被醜婦得逞。羞憤地瞪向醜婦,嘴裏嚷嚷“阿娘最壞”。
“哈哈哈,看,神明是最公平的,‘臭神’也把平安的病治好了。”
“俺是啥病?俺沒病!”平安想也不想,立即否認。
“你剛才不說了嗎?傻病,可不就是傻病。”啥病?傻病!
平安一愣,知道自己被眼前笑得眯眯眼的阿娘耍了,憋著嘴,怒望向醜婦,也不抱怨,也不說話,半晌哼哼道:“平安學會了。”
咦?醜婦不解:“學會?學會什麼?”
“挖坑等人跳。”平安波瀾不驚。小包子波瀾不驚,很有幾分高人子弟的氣質。醜婦……望之無語。額頭上隱現黑線三條。嘴角明顯亂抽。
她兒子……他老爹的!別讓她知道,他爹是誰!否則……否則……,否則就逃得遠遠的。兒子如此狡詐,老子……老子還不得是狐狸他祖先!
不過如此,醜婦也覺得寬慰,為何?因為在之前麵見曾夫子也好,還是麵對柳家人也罷,平安聰慧有餘,卻顯內向木訥。
如今這一番母子打鬧,醜婦才知,兒子是聰慧的,性子是可以磨練的。本性也是善良的,唯一不足的就是,見的世麵太少了,眼界不夠,但你能指望一個四歲的娃子,還是莊戶人家的娃子眼界多高?……但這一點,卻是她今後能夠補救的。
醜婦在心中鄭重地發誓,絕對要把兒子教好了,不讓他走“歪門邪道”。而有一句話叫做“無心插柳柳成蔭”,醜婦注定不能如願了。
“兒子,別鬧了,咱先把這些豆腐給撿練好了。”醜婦抓住平安。望了望天,天色漸晚。
“阿娘……,這些豆腐又不能夠吃……挑了也沒用的……”平安終於將心中所思所想說出來。他本來覺得阿娘是因為把家裏銀錢都換了那隻老母雞和豬肉給他上學,結果他沒上成學堂。阿娘隻能省吃儉用。
醜婦抿抿唇,“兒子,有用沒用,不能光看表麵的。你不信阿娘能把這堆爛豆腐變成美味珍饈?”
平安沉默,醜婦都快以為兒子不相信她了,平安卻抬起眼說:“是娘的話,或許可行。”
醜婦笑了。
她兒子還是不信的,隻是因為是她說的,所以他信。
這個回答她很滿意。若是她兒子回答她“相信”的話,她反倒要犯愁了。這至少證明平安他有自己的判斷力,不是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但是同時,他又對她充滿信任。即使與他心中判斷出的結果大不相同,他還是選擇相信她——他的阿娘。
不聽之任之,說風是雨,又能對自己人抱著信任心。……醜婦越來越期待“包子養成記”了。她已經興奮地兩眼放光,平安卻被她這“如狼似虎”的眼神嚇得後退一步。
哎呀,阿娘呀,你那眼神是要吃了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