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宗宗主的雙眼渾濁,眼皮無力,身子骨在風中微微搖晃,看起來下一秒就要倒下。
酒中仙見狀起身扶住,低聲叮囑道:“師兄,保重身體啊。”
一邊的笑笑和晚凝素也早已擁了上來,三人挨著晚陽真人,唯恐他有何閃失。
晚陽真人雖然年紀大了,但從未聽說有什麼病症,往日裏更是紅光滿麵、老當益壯,一副高人氣派。
而且習武之人,尤其是修煉到晚陽真人這個境界的武者,大都淬體大成,調息得法,耄耋之年常常還能飛簷走壁,活到一百來歲,也不是稀奇事。
晚陽真人身體突然變得這麼弱,肯定與這十幾日裏的經曆有關。
這十幾日,究竟發生了什麼?
每個人都不禁想問,但答案,恐怕隻有晚陽真人自己知道,他不說,就永遠是個謎。
顧墨白抬頭望著武煉諸峰,胸膛挺起,冷笑道:“回頭是岸?我為什麼要回頭?是你該回頭!”
晚陽真人的麵色愈加蒼白,有氣無力地說道:“無論如何請你,好好待秦音。”
語氣近乎哀求。
誰能想到,聲名煊赫的劍宗宗主竟然會低聲下氣地求人,而且還是求自己的徒弟。
酒中仙一改平日裏的嬉皮笑臉、玩世不恭,緊握著晚陽真人的手,哽咽道:“師兄,你放心,還有我呢!”
酒中仙能感覺,晚陽真人的手一片冰涼,熱量正在從他的身體上散發。
這是一種征兆。
肖遙的臉趴在地上,被灰塵和血汙沾染,失去知覺,隻有一雙眼睛,還能看清周圍的情景。
不用發動神識,肖遙也能看出晚陽真人的虛弱。
雨眠霜沒有靠近晚陽真人,因為她的雙腿發軟,難以挪動。西門厲臉上早已沒有怒氣,看著這位相交十餘年的師兄、對頭,正在逐漸的凋謝,是該高興,還是該傷心呢?西門厲實在不知何以自處。
武煉峰上風靜雲散,驕陽泯滅光芒,群峰頓失顏色,禽鳥不語,天地間一片靜默孤寂。
大自然,在用它自己的方式,紀念一位長者的離開。
一生傳奇的長者,一生榮耀的劍宗宗主,一片丹心向道的武者,最後的時光,如此度過,可算無悔。
晚陽真人的雙眼永遠的閉上了。
他的手上被酒中仙緊緊握在手心,沒有一絲熱氣,鼻息如同幹涸的河床,花白的山羊胡子不再抖動。
很安詳。
秦音無聲地痛嚎著,不顧一切地朝著晚陽真人奔去。
雨眠霜、西門厲,都向晚陽真人奔去,無數的人向晚陽真人湧去……
世界,仿佛變成了一段無聲的戲曲,又仿佛變成了一副黑白水墨山水人物,千姿百態,生動別致,透著穿透紙被的悲傷。
無論是戲曲裏,還是畫作中,都有顧墨白身影,看起來那麼高大,充滿著得意。
晚陽真人死了?
那個慈祥的長者,絕世的武者,竟然就這樣死了?
肖遙不敢相信這都是真的,他寧願這是自己的錯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顧墨白在笑,放肆的笑。
來到鼎湖劍塚這麼多年,這是顧墨白第一次笑得這麼大聲,這麼肆無忌憚,這麼痛快淋漓。
此時此刻的他,充滿了成就感,甚至對自己產生了極度的迷戀。
或許他的笑聲並不是很大,可在肖遙聽來,是那麼刺耳。
“麻煩讓一讓。”
身後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身音,顧墨白嚇了一跳,扭頭一看,正好撞上肖遙鷹隼般的眼神,那是撲食前的凝視和窺探。
顧墨白不會給他機會,腳下一蹬,向後劃開一丈,拉開距離,長舒一口氣,這才盯著肖遙,一臉震驚地問:“你是怎麼做到的?”
“你不需要知道。”肖遙冷冷地答道,樣子看起來完全不像過去那個溫和甚至軟弱的家夥。
顧墨白冷哼一聲,不屑道:“你以為你打得過我嗎?你沒將掠星劍帶在身上,沒有它的超強劍氣,你怎麼跟我鬥。不過也好,我正好順手結果了你。”
說罷,腳下步伐拉開,身體騰空而起,後手一拳轟然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