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晚陽真人微微點頭。
白衣男子直瞪瞪地望著酒中仙,詫異道:“難道師兄不知道他是天生截脈?”
“當然知道。”酒中仙語氣有些不耐煩。
“師兄既然知道他是天生截脈,就該知道,截脈者必不久活,即使鼎湖劍塚有修煉烈陽、濕寒兩種真氣的法門,可也隻不過是彌補難以習武的短板,反而會加速他的死亡。當今皇室雲氏一脈,便是最大的一支截脈,你看雲垂曆代皇帝哪個不是短命鬼。”白衣男子情緒有些激動,從進門到現在,他一直心如止水,可不知為何,一提到截脈,就難以自控。
“我也知道。”酒中仙僵硬地笑笑,顯然不願意再聽白衣男子繼續說下去。
可白衣男子沒有住口的打算,反而繼續說道:“師兄你難道忘了,當年那個人的悲慘下場嗎?九州是不容許截脈的武者存活於世的!”
話說得很重,響鼓須重錘,酒中仙這麵牛皮鼓,隻有這一記重錘能敲響。
酒中仙沒有回答,而是把頭扭向窗外,借著朦朧的月色眺望靜謐的鏡湖上那棟燭火搖曳的水榭。
他當然聽出白衣男子在說什麼,但他不願回答。
曾經,在那片水榭上,並不止一個弟子。酒中仙並非夏沉舟唯一的弟子,甚至不算是出色的弟子。
因為那個人的光芒太盛,別說是連老酒鬼,就算是放眼九州大陸,那個人也遮擋了了太多人的鋒芒。
九州之大,能人輩出,武道高手無數,卻從來沒有一個人能與他相比。
天下浮屠,一代殺神,秦獨岸。
足以讓九州所有武者黯然失色的一個名字,曾經也不過是那片鏡湖上一個憊懶的孩童。
酒中仙還不叫酒中仙。秦獨岸,還不是遮天境武者,也不是什麼天下浮屠。
他隻是酒中仙的頑皮師弟。而酒中仙是一個不苟言笑、嚴厲的首徒。
酒中仙與秦獨岸,一如今日的晚陽真人與酒中仙。
時光不老,人總會活得越來越像自己心中記掛的那個人。
於是酒中仙成了現在的酒中仙,晚陽真人成了現在的晚陽真人。
當年發生了什麼,酒中仙知道,晚陽真人知道,白衣男子也知道。
所以白衣男子的話,不是在勸告,而更像是一種警告。
木屋裏像是被冰冷的寒氣籠罩,氣氛凝重到極致。
酒中仙渾身散發的,不再是令人作嘔汗臭與餿味,也不再是熏人的酒氣,而是殺氣!
白衣男子雙瞳一緊,顯然感受到了來自身前十步的肅殺之氣!
不是五破軍,也並非十步一殺,但酒中仙身上散發出的殺氣,絕不亞於任何一位武道高手。
十餘年前,鼎湖宮酒中仙本來就是九州最頂尖的武者。
“我告訴你,十餘年前,或許是我猶豫,或許是我軟弱,我沒能阻止一切的發生。但從現在開始,我絕不會再有絲毫的猶疑,或許我打不過,但是我一定會跟你拚命,任何人都不例外。為死去的他,也為我自己。”
酒中仙沒有回頭,他的麵龐隱於夜色之中,雙目看向極遠處。
酒中仙知道,燭火搖曳的那個地方,是肖遙,靜坐著等他回去。
“你還要出劍嗎?我想我該回去了。”酒中仙轉過頭來,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白衣男子沒有說話,搖了搖頭,然後看著酒中仙飄然而去的背影,喃喃道:“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了吧?”
“是。”晚陽真人答道。
“劍,我還會取,不過不是今天,告辭。”白衣男子略一拱手,推開木門走了出去。
望著白衣勝雪的影子,晚陽真人突然忍不住說道:“喂,你還是穿盔甲的時候更英武神氣,這身行頭不適合你。”
“是,師兄。”白衣男子應聲稱是,一張淡笑的臉上,左眉眉心,赫然生著一顆黑痣。
就在白衣男子飄然下殿的那一刻,晚陽真人身下的蒲團,炸裂開來,向屋中四散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