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木屋論政(三)(2 / 2)

男子當然可以自信,他有足夠的實力自信。

“我也知道,你沒有從晚丫頭手裏搶走那把劍,想必是不把我們這些老友放在眼裏。但你既然來了,無論怎樣,都須一戰。”

這種話從酒中仙嘴裏說出來,有種異樣的感覺。

像這個無法無天、瀟灑不羈的老酒鬼,不應該隻關注美酒美女嗎?幾時也有了護衛鼎湖劍塚的覺悟?

“宗主師兄想必也是同樣想法?”俊郎男子轉而詢問晚陽真人。

晚陽真人無聲頷首。

在這間狹窄的木屋裏,曾經鼎湖劍塚最天才的兩大弟子,如今聲名卓著的劍宗宗主和一無所成的鼎湖宮主,在白衣男子出現的那一刻,便已經達成一致。

即使他們在過去的十年中,彼此有著不可解開的心結。但此刻,晚陽真人,酒中仙,都代表鼎湖劍塚。

晚陽真人為了武煉峰的尊嚴,酒中仙為了肖遙,這都無所謂。重要的是,他們此刻都站在以身衛道的同一戰線,拱衛山門,在所不惜。

這也許,就是天下武道之宗千年不衰的根基所在。

“不管怎麼說,我也算鼎湖劍塚弟子,拿任何東西,都得先跟二位師兄打個招呼。”俊郎男子微微一笑,微垂的眼睫下有淡淡的黑影,顴骨也有些高聳突兀,襯得整張麵龐更加瘦骨嶙峋,但側顏仍舊極美。

“不用多說,動手吧。”酒中仙咕咚喝一口酒,把木塞緊緊塞住壺嘴。

以身衛道歸以身衛道,酒也不能灑了一滴。

白衣男子沉靜優雅的姿態,仿佛以一種天荒地老的姿勢,暗示他所不能言明的一切情緒。吹動窗戶的簌簌微風,劍心四殿熙攘吵雜的人群喧囂,天地間的一切聲響,都在一瞬之間停滯。

一切似乎都變的不再重要,不再吵鬧,天地之間隻有他一人而已……

“這一劍,請師兄指教!”

白衣男子沒有劍,兩手空空,腰間空無一物,他隻穿著一件寬鬆的雪白衣衫,但他已經出劍。

一指,一劍,如微風入懷,流水浸石,殘葉落空,無聲,無形,亦無意。

晚陽真人沒有動,他的雙目不知何時已經閉上,安坐在蒲團上,如老僧枯禪,風雨無視。

他的雙手放在膝頭,兩肩自然下垂,整個身子已經鬆弛到極致。

晚陽真人沒有準備出手?

難道是知道結局,所以索性放棄爭鬥?

莫非這就是道門的無為?這就是道門的不爭?

“師兄!”酒中仙不得不出聲提醒。

白衣男子兩道濃濃的眉毛泛起柔柔的漣漪,像是夜空裏皎潔的上弦月。

劍氣平和,如溫潤山泉、冬日暖陽,絕不熱烈,絕不淩厲。

這就是高手的劍,這是白衣男子的劍。

全天下,能使出這一劍的,不超過七個人。

恰好,晚陽真人就是其中一個。

晚陽真人動了!

右手輕輕一揚,在麵前輕輕劃過,掌心外翻,真氣內斂,緩慢而優雅地向前一推。

劍氣沒入掌心,如石沉大海、溪入江河,無聲無息,亦無意。

“宗主師兄好劍法。”白衣男子一雙如黑曜石一般晶瑩的眸子低垂,低聲讚歎。

指是劍,掌亦是劍。

一劍足矣。

一劍,便是千萬劍。

晚陽真人雙眼仍舊緊閉,微微頷首,右手落下,放在膝頭。

白衣男子白皙的膚質如同千年的古玉,無瑕,蒼白,微微透明,仿佛有一種冰涼的觸感。

“酒仙師兄,該你了。”

酒中仙坐在窗口,翹著二郎腿,向掌心吐口唾沫,用力搓搓手,不屑道:“來吧。”

“也是這一劍。”白衣男子食指纖細,輕輕一揚。

如春曉之花、中秋之月,如新綠之草、朝生之日。

隻是這一劍,注定要落在酒中仙那一雙唾液與汙垢混合的髒手裏,實在大煞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