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靠肖遙的修為,不可能從青龍殿後山輕鬆一躍,兩個起落,就到了水榭。
從青龍殿後山的鼎劍台到鏡湖水榭,足足有兩百丈開外,高度更是逾五十丈,單以肖遙的修為早就摔成一灘肉泥。
肖遙沒有那樣的輕功,隻有四殿教習、樂總教習這些落星境以上的武者才能做到,就算是路十三、顧墨白那些坐午境強者,也不敢輕易嚐試。
或許因為鏡湖的水真的很暖,讓肖遙莫名有種發自內心的喜悅。
鼎劍台上的演武遠沒有結束,劍心四殿的弟子們這會兒恐怕正較勁得熱鬧著,不過那不關肖遙的事,他的演武已經結束。
為什麼不早點到鏡湖裏遊一遊呢?像這樣無拘無束,毫無畏懼地徜徉在溫暖的湖水中,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嗎?
比起坐在屋頂看夕陽,比起把腳伸進湖水裏感受睡蓮的生機蔓延,比起睡在又硬又冷的床上聽紅樹林間的嘰喳聲,用身體去觸碰湖水中紅日的倒影,和睡蓮一同在溫暖的湖水裏盛開,穿梭在紅樹林叢中去看看鳥雀新布的巢兒,不是更加美好嗎?
一把劍永遠不能主導自己的主人,劍就是劍,劍從人心。哪怕是古今十大名劍之首的掠星劍,也不例外。
劍靈並非主導的身體,而是釋放人的天性。一把劍的主人是什麼樣的,這把劍的劍靈就會是什麼樣的。
想來,那位號稱古今劍道第一的劍聖沉涯,也是個萬花叢中過的風流浪子,否則怎麼能帶出色中餓鬼般的輕呂。一把劍懂什麼?
可憐古今十大名劍之首的劍靈,竟被帶成現在這般張口“美人兒”、閉嘴“嫩瓜”的猥瑣樣兒。
遇人不淑,莫為之甚。
肖遙在水中盡情暢遊著,身子在紅樹林裏左拐右拐,仿佛是一條魚兒。
猛一鑽出紅樹林,忽然察覺到有道淡淡的目光凝視著自己。
人都有第六感,被人偷窺或者偷聽的時候,身體多少會有反應。因而,神識過人的身後警覺性尤其高。
肖遙或許算不上高手,但得益於萬千逯經對神識的滋養,他的神識的確超越一般武者很多。
不會是笑笑,鼎劍台乍見肖遙那副猥瑣輕薄的樣子,小姑娘估計嚇得不輕,不會在這時候來水榭。
不會是秦音,盡管在鼎劍台上,她與顧墨白同樣袖手旁觀,不發一言,不出一招,但她畢竟是朱雀殿弟子,鼎劍台上演武未竟,不會擅自離開。何況,沒有聞到熟悉的檀香。
更不會是顧墨白,別說他擔負著青龍殿演武主持之責,就算他偷偷離開,勢必會被酒中仙在途中攔住。
肖遙兩手在水中一劃,悄然退進紅樹林叢中,警覺地看著外麵。
肖遙可不是輕呂那樣放蕩的家夥,脫得赤條條的才不敢見人。
“你不必躲,我看見你了。”極冷極清的聲音在水榭響起。
一襲雪白袍衫委地,就連靴子也是雪白的。
一個女子長發披肩,全身白衣,頭發上束條銀帶,日光一照,更是燦然生光。
鼎湖劍塚上,能有這種仙氣兒的女人實在不多。
肖遙透過樹叢的縫隙看去,越覺那女子肌膚勝雪,嬌美無比,容色絕麗,不可逼視。
竟然是她。
或許此刻櫃子裏那把斷劍正蹦噠得歡實,可肖遙實在一點都開心不起來,隻有無盡的尷尬。
可見,瀟灑有代價,裸體有風險。
“你來水榭做什麼?”肖遙渾身赤裸,隻得躲在樹叢裏,無比窘迫地問道。
“我來自然是有事,你是在水裏說,還是穿好衣服再說。”
仍然極清極淡,情緒沒有一絲起伏。
換了肖遙,大概會嘻嘻哈哈地說,肖遙哥哥你比笑笑還白,或者說肖遙哥哥,水裏好玩嗎,笑笑想跟你一起洗。
換了秦音,大概會嘴角泛起一絲笑意,半調侃半正經地說一句,肖師弟真是好雅興。
可晚凝素不同,她一點情緒都沒有,哪怕一眼看光肖遙的裸體,也如同見到高山流水、葉落花開一般,毫無波動。
在肖遙眼裏,朝陽初升,是一種意味,夕陽西下,又是另一種意味。
對晚凝素來說,都是同一種意味。
晚凝素這種人,才是天生的武者,而肖遙,大概隻適合做個詩人。
或者酒鬼。